第147章

明月台赋 辛加烈 2879 字 4个月前

冬日的迹象一点点变深,火炉中的碳也愈加红亮,可我总觉得屋内结着一层薄薄的冰。

不厚,却固执地包裹着一颗心。

他落在掌心的那滴泪在我心中悬了很久,久到被北风吹成了冰。

其实那一滴泪落下来又何妨,我未必看见,也未必摸着。可他偏偏用手托着,不知是生怕沾湿了床铺半分,还是怕落下的声音叫我生厌。

我是这样不通情理的人么?

我闷闷地,抬手用金夹夹起发灰的炭往外拿。手上的力道太大,已然松散的炭四分五裂,灰扑扑地落满了地毯。

白虹见状,蹲下身去收拾。

“你怎么到我这里来了?”我放下夹子,拍了拍手上的灰。

白虹闷着头,“王说贵人身边不能没人照顾,觉得奴还算堪用。”

“喔?是么?”我道,“我看着觉得倒不是为这个。你是自请来的罢?”

后者屈下的脊梁一僵,默不作声地清扫地毯上的灰。

“看你这么些时候寸步不离的,若放在过去,也该寻个空和青云会一会。”我道,“你们闹得不快?”

“各有各的前程奔,没有彼此牵绊的道理。”白虹说。

“难道你的前程在我这里么?”我对他与青云的事不加以评判,反倒想起个人来,“若是桑鸠回来,你的身份怕要低青云一头。”

白虹对此并无不快,更像是没放在心上。他道:“桑鸠在郡主那处,整座明珠阁都被人牢牢看守着,他出不来。”

我听出他的话外之音,心上一凛,“桑鸠怎么了?”

“贵人以后会知道的。”白虹道,“也不会让桑鸠近身伺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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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整日在屋内假作养病,白虹耶心照不宣地帮我掩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闲了就卧在殿内一尊弥勒榻上休息。

是夜,门外轻轻响了三声,是他与我约定好的暗号。我闭上眼,一只手悬空垂在榻边。

伽萨的步子有些沉重,想必是整日里看那些文书累得慌。照他的性子,当日的奏折不看完是不肯歇息的,为了得空来见我,他必定起早贪黑地批阅。

纵使疲累,他在踏进寝殿时还是控制住了步伐。

我眨了眨眼,只见他顿住脚步,立在原地观望了许久,见我久未有动作才放心地继续挪动。

同前几回一样,他也只是小心地靠近些,仿佛要偎着我取暖。

这个冬日,他心里大约也是泛着凉意的。

伽萨的目光自然而然地望向我那只垂在榻边的手,半截腕露在外头,皮包着纤细的骨,中间一层薄瘦的肉显得时有时无。

他犹豫地想触我的指尖,却又在半空里徘徊,最终也只是隔空碰了碰。

我看着他被我的手吸引,像只得了吊穗的狸奴。而狸奴上蹿下跳地扑穗,他却百般克制,最终也没有将手握上来。

未几,他轻轻打了个哈欠,起身去了外头。我支起耳朵,便听得他低低地与白虹交代,将我的那只手裹进被褥里,千万不要叫我着凉。

我看着帘外被拉得颀长的人影,又打量着殿内始终被故意剪得发暗的烛火,腹中叹出一口气。

一连数次,我自顾自地将手露在外头,可他没有一次握住。

等他走远了,白虹方进来。彼时我已兀自坐起身,手里端着一碗甜枣汤,心中莫名地有些挫败,“你和我说说罢,这两年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白虹听话地坐下,从明月台那场大火说起,讲到了大门紧闭的东君殿。我心里猜得到事沈宝璎为我遮掩所为,却毫无准备地从白虹口中听得当晚伽萨闯火场的事。

他不管不顾地冲进去,烧塌的木梁砸下来,断裂的尖刺扎进了他的腰际,带着周遭一圈的皮肉都被烫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