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他被伽萨领走了么,为什么还会在这里?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的死法?
天寒地冻,水里该多冷啊。
我抱着他,颤着唇想去唤他的名,又不愿将那两个字落在这一句泡得肿胀的浮尸上。喉头一滚,泪水无声地先落了下来。滚在他面上,沾湿了眼睫,仿佛他也哭了似的。
如果当初没有把那瓶见血封喉给他就好了,不论他有什么异心,都不至于到今天这样的境地。若是没有,说不定他今晨还在与我说话,说他的所见所闻,端一盏茶来看着我喝下。
或许挨到年末,我们还能一起烤火,围在暖炉旁吃着点心说笑。何至于像如今这样,独自浸在冷冰冰的水里?
若不是我鬼迷心窍,他还能健健康康地活着,和桑鸠一起拌嘴、游戏、打闹。
他比我还小上两岁,今日却就这样亡在这里了!
我究竟都做了些什么啊……
心上仿佛被生剜去一刀,我两眼涨涨地酸疼,肩头抑制不住地瑟缩颤抖着,将他缓缓挨近了自己。
咫尺之间,阴阳之隔。
他说要一辈子跟着我,是我没守住他。
是我害了他。
桑鸠用袖子拭我的泪,却也忍不住跟着抽泣起来。在万明宫奴的围立之中,我与他二人俨然已经成了两座孤岛。
容安死了,宫中仅剩下了两个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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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在地上看着容安尸体的时候,桑鸠脑子里又回想起了那天夜里。
那一日鸡飞狗跳,所有人都说他们渡不过此劫了。他立在门口,看向容安焦急的面孔,心里却并不这样想。
渡不过劫的是东君殿,与他何干?
故而他拦住了容安。
“桑鸠,你快让我过去,我知道实情,我有话对王说。”容安上来推搡他,他索性伸开两手彻底挡住了门。
“如今小殿下已经死了,你现在去了同样是送死。”他说,“王舍不得杀公子,可是他敢杀你!”
容安止住步子,愤怒地盯着他:“其中的内情你不知道,小殿下的死和公子没有关系,是旁人蓄意为之。你快让我去,别让王误会了公子。”
“什么内情?”桑鸠有些意外,却同样被“你不知道”四个字戳中了心窝。
他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
其实他都知道。
他知道公子从最开始就不全信他,故而许多时候只要容安陪在身边。就算到后来,他能近公子的身了,公子还是有事瞒他。
而那些事,容安往往都知道。
他们分明付出了同样的忠心,甚至自以为他的比容安的还要多一些。可公子嘴上说着相信他,心里却还是更倚重容安,甚至把他打发到郡主那里去当差。就连王,也对他冷面相待,对容安缓色相见。
这下好了,公子把事交给容安去做,要害死他自己了。
若是这事交给自己,是绝不会出现这般情形的。要怪就怪容安心不够细,而公子识人不清。
容安似乎鼓足了勇气,盯着他的双眼吐出来一个惊天的秘密,“桑鸠,我没听公子的话。”
桑鸠瞪大了眼睛。
“我知道此事险之又险,公子是被逼急昏了头。”容安说,“那时我只在厨司走了一圈,药瓶藏在袖里又出去了。小殿下的死,与公子没有一丝干系,是有人想栽赃嫁祸到公子头上。你快让我去,否则公子一定要受委屈了!”
他说着,从袖里掏出个白瓷瓶,正是公子曾经放在药箱里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