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枕而眠,但愿亲密无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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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伽萨踏着晨露离去,我送他至长阶下,而后方离开。
宫道上闪出个飒爽的身影,细瞧,正是伽殷。她一身劲装,绸缎似的发高高束起,手上提着两只野兔。
“嫂嫂,”她远远望见我便快步上前来,至面前二三步方停下,美眸上下一扫,吟吟笑着,“你送我王兄上朝呢,是不是?”
我亦打量着她,见那双劲瘦的腿上沾着草屑,问道:“公主是刚从野原回来?怎的一大早去了那里?”
她“嗨”了一声,将手中的兔子向我扬了扬。那兔的腿在空中蹬了几下,双耳却被她牢牢攥着,她笑道:“郡主昨日赠了我一对荷包,说是她亲手绣制的,我总不好白收着。这不,赶着日头升起来前去猎了两只野兔。”
“听闻郡主病着,正好给她补补身子。”她与我并肩走在宫道上。
“你与她已经见过了?”我有些意外,转念一想,沈宝璎初来乍到,赠礼打点也在礼数之内。她较我更幸运些,不在风云暗涌之事仓皇到来,往后也不必过于担惊受怕。
伽殷点头,斟酌片刻道:“渊国的女子果真同我们万明的不一样。”
“较之更温婉和顺,是罢?宝璎是世昌侯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她初来乍到,未经过什么风雨。”沈宝璎向我示了好,我亦不想难为她,笑道,“我想请公主闲时多与她说说话,以解她思乡之苦。”
伽殷有一瞬的面露难色。她将手里的兔子向上提了一提,“她说话做事周全得很,一句话里能藏着三道弯,倒显得我笨嘴拙舌。”
“公主英姿飒爽,利落坦诚,我看着倒是各有各的好。”我安抚她。
她叹了口气,似还有什么想说,对上我的双眼后却摇了摇头,只道:“我明白了。”
我只当做是女儿家的小心思,也不再多问,同她一道去了沈宝璎如今住着的明珠阁。
两只沾着血迹的野兔躺在地上,沈宝璎显然有些怕。她小心翼翼地望着那两个将死之物,丝帕不安地在指上绕着,轻轻嗫嚅着朱唇,“这兔子,交由我养着好不好?”
“郡主喜欢就养着罢。”伽殷有些难堪地踢着地上的砖,“养着也好,解闷。”
我看着她们二人实在相顾无言,只好出声打了个圆场,“这对兔子养着也好,旁的也罢,都是伽殷公主的一番心意。”
沈宝璎忙俯身一礼,柔柔道:“多谢公主。”
伽殷摆了摆手,待得实在是不自在,私下冲我比了个手势便借口府中有事,逃也似的离开了。
我看着那抹倩影匆匆消失,无奈对着沈宝璎道:“伽殷是先万明王唯一的女儿,鲜少与旁的女眷来往,更不曾见过渊国女子。她直率了些,心肠却很好,人品也贵重。”
“是我招待不周,让公主难堪了。”沈宝璎垂了垂眼,再次害怕地小小瞥了眼兔子,身后的侍女立刻上前将野兔抱下去包扎。她转眸看向我,“表哥,我有些话想同你私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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阖上内室之门,沈宝璎立在我身前,淡淡的脂粉香气自她颈间飘散,我一时有些局促。
“表哥,”未几,她已经红了眼圈,“我害怕。宫变只在一夕之间,梦似的过了一宿,渊国的国主就换了人。”
我想像伽萨待我那般抚过她的背,伸出的手因授受不亲而僵在半空,最终只能指了指凳子,“你坐下说罢。”
“我知道太后与安国公勾结,康王叔恐怕也牵涉其中,还有……”我抬眼看了看能够出入八宝殿的眼前人,转而问道,“可天翻地覆怎会如此之快?渊京终究发生了什么?”
沈宝璎虽哽咽,却含着泪不曾落下。她道:“皇叔不知怎的病了一月有余,太后趁机夺了他的权、垂帘听政。那段时日她许久未见我,再见之时便是要我即刻启程来万明和亲。我……”
“表哥,渊京中人人都知道你与新王之事,她还要我、要我……”
她双眸衔泪,朱唇微张,香腮因羞色而泛起薄红。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宝璎,”我唤她,“万明人善战,太后不敢将手伸到此处。你在此处安心住一阵子,以后的事,我与新王一同想办法。”
“不是的,表哥,”沈宝璎奋力摇着头,发上的珠钗映着日光晃动,“太后谈及你时咬牙切齿,又视新王为死敌。她对万明珍宝早有耳闻,上次一见更心生觊觎。表哥,若她长久掌政,终有一日要挥兵向东来。”
我的眸子暗了暗,自齿缝间咬出恨意,“她敢将手伸到万明,万明金甲必将断其手臂。”
沈宝璎盯着我,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她深吸一口气,将渊京内的事和盘托出,“太后在朝中的势力,除去已经倒了的安国公,还有祖父赵国公。皇叔这些年打压祖父,致使母亲与姨母亦生反叛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