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慢慢朝床边挪,想把那薄毯捡回来,冷不丁传来一个声音,“昨夜里哭了整宿,现在又不痛了?”
循声看去,伽萨早已醒来,一双蛇眼正慢慢转过来盯在我身上。他目光上下游移,末了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笑。
可我怎么不记得自己哭了?还是因为从前那件事么?
我被他弄得心慌,一个不小心竟从床上栽下去。伤口触在地上,疼得我惨叫出声,偏偏又起不了身。
“唉。”伽萨懒懒站起身,抄着膝弯把我捞起来。那语气,好似在嫌我呆笨。
果不其然,他又接上一句,“我听说贺加人七窍玲珑心,比狐狸还要慧上三分,怎么生出了你这么一只笨狐狸。”
我抓着薄毯捂在小腹和腿间,不安地蜷起脚趾,顶嘴道:“那肯定都是假的。”
“哦。”他低头看我一眼,“绣花枕头也不错,你这张脸着实好看。”
我一时被他夸得有些飘飘然,接话道:“我母亲是京里有名的美人,可惜我只继承了她三分。”
他抱着我往软榻上放。那榻上铺着藤席,上头又额外垫了鸭绒织的软垫,看起来软和得很。我伸出手去摸,轻柔的鸭绒里头还生着一丝凉气,兴许是榻底下置了冰的缘故。
“难怪渊国的皇帝也喜欢你。”伽萨手上动作一顿,转身坐在榻上,我便顺理成章地被放在了他腿上。
?
“你、你……”我张了张口,耳垂一热,愣是没敢问出声。
他难道知道沈澜对我有觊觎之志?他远在边疆,与渊宫中间隔着数千里,哪阵怪风能吹到他耳边去?
绝不可能。
我手里攥着薄毯,定了定心神,轻快扯了个谎,“那是我皇叔,关爱晚辈是再正常不过了。宫里太后娘娘、皇后婶婶,各位妃子姐姐,谁不喜欢我?”
“也是。”这番说辞好像骗过了伽萨,他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一手小心避开了伤口,扶着我的肩,一手顺势落在了我腿上。
腿上那处一热,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我惊惶推开他的手,“你……你摸我的腿做什么?”
他垂眸仔细端详我的脸,目光掠过我的眉眼和唇瓣,看得我心里越发慌乱,只好偷偷把薄毯捂得更紧些。半晌,他才“噗嗤”笑出声,问:“为何不能碰?你这腿是金子做的还是银子做的?”
“你一个身份尊贵的王子,何必像个登徒子一般言行?上回也是,总要贴着我,叫人€€得慌。”我心里有些不高兴,又碍于伤势不好挣脱,唯有同他理论,“这样传出去让人以为你有断袖之癖,你这名声不要了么?”
伽萨闻言眸子一沉,目光也渐趋凶狠。我缩了缩脖子,把后续的辩词都咽下肚。
“也是。”他的声音倒还算缓和,“有些人,半夜里亲了我的嘴、吮了我的舌,这会儿来怪别人碰了他的腿,也不知道羞不羞?”
他不提还好,一提这话就让我又想起那夜旖旎的情状,羞口难言。
他见状,越发来了兴致,凑近几分在我耳畔道:“嗯?”
“那是我……”我正要狡辩,忽而听见外头传来吵闹的声音,随着那些人的靠近越发大声。
伽萨神色一凝,食指抵住我的唇示意我别出声。他专注地听了听外头的粗野之声,随后立刻抱我起身,快步走到一面放着各式珍宝的博古格墙前,腾出一只手来扭动了其中一尊彩陶小俑。我觉着那小俑很是熟悉,然而还未等我再多看两眼,伽萨已带着我从一侧旋开的暗门中下去。
我这才注意到,原来我昨夜并非被送回了自己殿中,而是歇在了另一座极尽奢华的殿宇里,这想必就是伽萨的寝殿。
“怎么了?”他走得急,在台阶上颠簸得厉害,我只好轻轻攀住他的脖子。
“有人贼心不死要来讨你。”他解释道,将我轻轻放在暗室里的一张榻上,握着我的手嘱咐着,“你好好留在这里不要出声,有什么事稍后我会告诉你。”
我点了点头,他便又匆忙顺着台阶上去。随着博古格再次闭上,暗室里失去了最后一丝光亮。
这里建造得极好,避光、避声,外界的声音丝毫都穿透不过来。
黝暗寂静中,我百无聊赖地坐在榻上荡着腿,手不安分地向两侧探着,果真摸到了个东西。提起来一瞧,是盏渊京常见样式的琉璃灯。
这种灯轻巧透亮,长明不灭,渊宫里巡夜的宫人用的便是这个款式,随后在民间逐步流行起来。每至岁暮观灯日,每家的小孩儿都会缠着阿爹阿娘买一盏。他这里居然还有这样的东西?
我熟练地从灯顶的雕花暗格里摸出火石和灯油,点亮了琉璃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