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林没回答,只是将身子放得更低了,额头贴着冰冷的地面。
李淮见状有些不悦,心想此人还不如雯兰干脆。
“你是聪明人,看得出来朕对雯兰不同。朕把雯兰当做亲妹妹,不会让她永远做宫女。她年纪小,心思全在脸上,我看得出她对你的情意,你应该也看得出来吧。”他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平静地说出这段话。
李淮垂眸盯着青林,见他肩膀绷紧了一些,按在地上的双手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骨节泛白;他低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起身,撇开身份直视李淮,目光认真而坚定。
“奴才明白雯兰的心意,也十分感激与珍惜她的真心。”青林说着又磕了一个头,继续诚恳道:“奴才自知身份低微,根本配不上雯兰。不过奴才希望陛下明白,奴才对雯兰一片真心,纵使此生无法与她长相厮守,也愿护她周全。”
青林说完又磕了三个响头,额头贴着地面没有抬起。
李淮的不悦稍稍减退,方才那番话说得还算像样。
“雯兰虽然胆小,但认定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来。若你们两情相悦,朕也不想做棒打鸳鸯的恶人。朕只有一点颇为介意,你……”李淮顿了顿,斟酌了一下说辞,继续道:“你是内侍……”
“陛下请恕奴才欺君之罪!”青林开口打断他。
李淮瞳孔一震:“你是假太监!”
“求陛下恕罪!”青林又磕头。
“你……”李淮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恍然大悟,难道雯兰口中所谓青林的把柄就是这个?
察觉到他的疑惑,青林解释道:“奴才第一次陪陛下出宫那日,奴才去找雯兰,与她相撞,不小心暴露了……”
“等一下!”李淮脸色铁青,俯身冷声质问:“你……”
“奴才不敢!”他赶紧摇头否认。
李淮的脸色缓和几分,头疼地摆摆手,示意青林退下。
殿中彻底静下来,他皱着眉揉了揉太阳穴,仰面躺到龙床上,疲惫地闭上眼睛。
要不然日后让言时玉收青林为义弟吧,如此一来勉强配得上雯兰。
他总算能理解几分老父亲嫁女儿的心思了。
翌日早朝后,赵岐又带着各式各样的补品来到明宸宫,刚行礼起身,言时玉也到了。
二人并排站在殿中央,神色皆不善。
李淮佯装厌恶言时玉,含笑的明眸只看向赵岐,温声道:“赵大人往后不必行此大礼。”
赵岐不屑地瞥了言时玉一眼,恭顺地拱手道:“臣子对陛下行礼是天经地义之事,老臣感念陛下体恤,但礼法不可废。”
他话中有话,句句都在讽刺言时玉。
“赵大人就是太讲究繁文缛节才会格外迂腐。”言时玉讥笑道,抬眸看向李淮,语气恢复严肃,“陛下,过完年后就要春耕了,江南几城还未从之前的天灾中恢复过来,几位官员送信进京,希望朝廷考虑到灾情,酌情调整往后一两年的赋税。”
李淮若有所思地点头,其实不只是江南几城的百姓过得苦,其他城镇的百姓也一样。
先帝晚年喜好侈靡的坏毛病愈演愈烈,不知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
“言大人,赋税归户部管,也该户部尚书向陛下请示;方才你说江南官员送信进京,看来是送到你的手上了。既是朝政大事,何不几封奏折直接送到陛下眼前?你与那些人有书信往来,难保没有结党营私的嫌疑啊。”赵岐郑重其事道,自从李淮与言时玉决裂、李淮已得到兵符之后,他更加不把言时玉放在眼中。纵使上次他因言家和刑部尚书侥幸逃脱,总不会次次都如此幸运。
没了兵权的言时玉就是秋后的蚂蚱,蹦€€不了太久了。
李淮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皱眉沉思道:“赵大人说的不无道理,言卿有何话说?”
“臣不需要结党营私,谁能做实事,谁只会耍嘴皮子,大家心里明镜似的。”言时玉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赵岐,随后嫌恶地甩了甩衣袖,掩嘴轻咳着往旁边挪了一步,仿佛对赵岐避之不及,站得近都觉得晦气。
赵岐气得变了脸色,偏过脸不再看他。
“这……”李淮咽了咽口水,紧张地抖了一下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