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仍旧很激动,胸口因呼吸急促而起伏得很厉害,布满褶皱的手重重按在胸前,一下一下用力地帮自己顺气。
待气息稍微平稳,他抬头看过来,苍老浑浊的眼宛如看见猎物,闪着诡异的光。
非常奇怪的目光。
李淮差点儿停笔,稳住心神继续往下写。
圣旨写完,他放下笔时,赵岐又变回往日里忠心耿耿的老臣。
“陛下圣明!从此江山社稷将清明了!”赵岐高兴地说,跪下磕头,直呼万岁。
“既然此事由赵大人查出,那就辛苦赵大人去宣旨吧。”李淮把圣旨卷起来,起身走到他面前,把圣旨递给他。
赵岐毕恭毕敬地双手接过圣旨,起身时竟没有往日里那般颤颤巍巍,离开时步伐飞快,若是他背上有鸟儿的翅膀,只怕早就飞到言府去了。
李淮慢慢走到殿门口,冷风扑进来;抬头望去,天色阴沉,等会儿又有一场大雪。
“殿外寒冷,陛下还是进去吧。”雯兰小声提醒道。
李淮闻言只是眨了下眼,仍旧站在门口,望着远处出神。
雯兰不再劝阻,兀自去后殿取了大氅为他披上,然后默默站在他身后。
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李淮整理了一下衣衫,将大氅领子处的带子系好,迈出大殿。
“不必跟着我。”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拦住了迈出半步的雯兰,她撤回来,忧心忡忡地看着他走远。
天色更暗,一场雪如期而至。
李淮看了一眼黑洞洞的牢狱大门,他上一次来这里还是初春。
几位皇兄在牢中用最恶毒的言语诅咒他,带他来这里的人帮他反驳。
如今他再来,却是要把那个人送进去。
马蹄声渐近,李淮循声看去,刑部的人来了。
最前面的刑部侍郎眼力极好,隔着鹅毛大雪认出他,赶紧吩咐众人下马行礼。
“微臣参见陛下。按照陛下的旨意,罪臣言时玉已被缉拿,正要送入牢中候审。”刑部侍郎一边说着,一边让手下把言时玉带过来。
一阵“叮叮啷啷”的碰撞声响起,李淮忽然觉得喉咙一紧,长袖中的手指下意识收拢,指甲嵌进掌心。
两个人粗鲁地把男人从囚车上拽下来,又被男人凌厉的目光吓得手足无措,一齐看向刑部侍郎,再次得到首肯后才壮着胆子把人拽过来。
言时玉的双手双脚都戴上了沉重的镣铐,每动一下都会发出声响。
即便如此,他仍身姿挺拔、步伐如常,仿佛身上根本就没有其他东西。
平日里整齐的长发有些松散,几缕碎发垂下,没有半分狼狈,倒更显清冷。
他面无表情地站在寒风中,无视天地,只平静地看李淮。
“罪臣见了陛下还不行礼!”刑部侍郎怒斥道,朝那二人使了个眼色,二人拔出刀,用刀背狠狠地抽言时玉的€€窝。
言时玉眉头微皱,仍直挺挺地站着,微微发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年轻帝王,复杂的情绪翻涌如巨浪。
直到被抽了快十下,他终于撑不住,跪到地上。
这一跪仿佛卸去所有力气,他佝偻着,双肩松垮,头无力地歪到一边,碎发随着寒风起起落落。
李淮觉得自己的手心快要流血了。
“朕有话要和他说,你们去旁边等。”他淡淡命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