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君子无咎 尔曹 3197 字 4个月前

“你们一定要每天拾掇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公子受不了一点儿味儿。”李棋伸手翻了一下于哨儿的袖口:“看看看,黄不拉几的脏死了!”

于哨儿双手抱着他的腰,把他托上车架:“好好好,往后天天换新的,行了吧?明府离了你还不活了?”

李棋待要回嘴,却红了眼圈。于哨儿赶紧逗道:“可改改你那眼眶浅的毛病,赶明儿当了状元,还哭鼻子?”李棋便又笑了:“谢你吉言。苟富贵,无相忘。”

于哨儿冲车夫行礼道声“辛苦”,目送着马儿动身,竟也一脸怅然。

马车被晨光镶着金边,最终消失在旖旎朝霞中。

远处山顶上,常青手搭凉棚道:“明府请回吧,看不到了。”

李镜像没听见他的话,仍久久凝望天边,直到初生的旭日将被露水打湿的袍服蒸干。

作者有话说:

他真的,我哭了!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小0!!!镜子你给我好好疼他!!!

第40章 该生原本姓韩

深秋,大明宫紫宸殿深处龙榻前。

“圣人受苦了,臣再寻名医……”左峻偷眼打量着龙袍的老人,见他花白的头发梳得松散,双眼瞳孔都已蒙上一层灰白色迷雾,昏黄眼白布满血丝,眼下是青黑的肉袋,看上去十分可怖。

“没用的。看不见就是看不见。它不疼,已是万幸。左卿不必再叫郎中来,瞧来瞧去,瞧不出什么名堂。”皇帝摇头摆手,声音与前两日相比有了些力气,“眼下……哎,哪还有什么眼……如今最要紧的,是尽快为朕寻一个可靠的帮手。”

左峻直直盯视龙颜,皇帝却丝毫没有察觉。左峻的心仿佛沉入江底,颓然间竟忘记了回话。

老皇帝没听到回应,却不介意,压低声音接着说道:“人一定要聪明,要能抗住事,最要紧一条,绝对不能同那畜生有半点勾连!”

左峻被皇帝决绝的话音惊醒,忙回道:“是,臣这就去寻。圣人多少进些汤药才好,眼疾只是暂时……”

“朕说了,不要再管朕的眼睛!帮手一日不来,朕就多一日危险!”老皇帝手拍榻沿,失去了耐性。

“是,臣这就去,这就去。圣人保重。”左峻伏在地上拜了一拜,赶紧退了出去。

仇公公就在殿外候着,见左峻出来,堆着笑问:“如何?圣人可听阁老的劝?”

左峻摇头叹气:“好说歹说,就是不吃,还让老夫少管他。”

“€€,谁劝都是这话,这可怎么好呢!”

“仇公公,老夫说句不该说的,”左峻压低声音试探道,“我看左眼也快不中用了。”

仇公公挥了下拂尘,打断他道:“阁老,这话可不能说!咱们倒无所谓,被别有用心的人听见了,要生事的!”

左峻暗骂一句阉狗,嘴上却说:“是是,老夫失言了。告辞告辞。”

回到家中,左峻颓唐地摊在座上,感到腰身僵硬,腿脚发木,心累得几乎跳不动了。

下人进来摆饭,他瞥一眼这两个手脚麻利的小伙子,心想,可惜都是些榆木脑袋,难堪大用。不由得深深叹了一口气。他拿起筷子,实在没胃口吃,便又放下,冲外面喊了一声:“今日可有人来?”

管家递上几封拜帖,他翻动着,突然坐正,“嗯?”了一声。一份拜帖里夹着封信,上书“阁老敬启 学生李镜”八个俊秀的楷字。

“淮南公子来了?”左峻疑惑道。

“回阁老,并非淮南公子,是一个小贡士送来的。”

左峻抽出信纸,见上面写道:“左阁老万安。学生李镜敬拜。上回蒙阁老提点教诲,学生受益匪浅。如今又逢秋闱,学生斗胆僭越,举荐一人。此生名李棋,年十七,原是我淮南李氏家奴。去年学生梳理江都县一案时,若非得他力助,不能成事。该生性至纯,意甚笃,机敏善辩,文采斐然。其父母早逝,留此孤儿养在我府上,自幼与学生同住同读。该生原本姓韩,学生见他聪颖活泼,心生怜爱,为他取名李棋。

“朝廷自太宗一朝开科取士,是为网罗天下英才,使能人义士不因出身而致埋没,更是为破世家大族把持朝政之僵局。李棋虽出身贱籍,然坚韧果决,不卑不亢,以束发之年考中扬州府乡贡头名,可见其才学卓越,绝非俗物。今省试在即,学生拜请阁老拨冗提点一二。阁老高山仰止,待学生如亲族子侄,我淮南李氏感念至深。今€€请阁老再次垂怜,晚辈携李棋必肝脑涂地,报此大恩。学生李镜再拜。”

左峻举着信纸,看了又看。“机敏善辩”、“坚韧果决”,这些字眼在他眼前浮动。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能担得起这些溢美之词?

虽只与李镜见过两三次,但以左峻在官场混迹多年识人的本事看来,这个言行老成的后生绝不是信口开河、徇私偏袒的莽撞之徒。偏偏在这个时候,真正的梁王之子李镜将身边人李棋送到自己面前,这不是上天的旨意,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