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视一眼,商琅不动声色地继续问道:“船家此言何意?”

“你们从京都那地方千里迢迢赶过来,不知晓也正常,”船夫沉沉地叹了一声气,像打开了话匣子一样,将自己所知尽数告知,只不过像是在顾忌着什么,说话的时候也含含糊糊,“公子是荆州人,应当也知道那朱家就在遂安府。眼下朱家那些人……总之并不算太平。加上前些日子,今年那位新科状元也回了荆州,家又恰好在遂安府,乱得很。”

“为何?可是那位状元与朱家有什么渊源?”商琅趁热打铁地继续问。

船夫却“哎哟”一声:“我也就是个普通人,哪里知道这些大人物那般多的事情。总之不太平就是了,公子若真的要往遂安去,千万要小心些。”

“多谢。”商琅跟人道了一声谢,估计着也没法再问出旁的事情来了,便沉默下来。

顾峤跟人目光对了一眼,私下也寻不见纸笔,张了张嘴,用唇形无声道:“先生伸出手来。”

商琅依言将手从袖中抽出,顾峤仗着这是正事,毫无负担地拉过商琅的手来,让人在桌子上摊平,随后用手指在人掌心写字。

丞相大人的指尖轻轻蜷了一下,但之后还是没有过多地反抗,由着他在上面划。

这般交谈麻烦得很,顾峤写得也就简单,只在人掌心比划出来“齐尚”二字。

商琅在人将抽手之前忽然一攥,帝王修长的手指便一下子被圈在了他手中,不过商琅只是虚握了一下便松开,然后若无其事地将手缩了回来,并示意人也将手掌给伸出来。

那无辜的模样,好像方才的所作所为,是半点私心也无。

第63章 君子六艺

商琅的指尖轻轻地落在了顾峤的掌心。

丞相大人写字的时候动作很轻, 弄得顾峤掌心发痒,下意识地要缩回去,却生生忍住了。

如果不是因为他清楚地知道商琅并不是那样的人, 都要怀疑丞相大人这样动作是不是在有意地撩拨他了。

不过无论如何,商琅在他掌心写下来的字都是规规矩矩的:“长宁侯。”

如果齐尚先他们的这几日里面当真能寻到傅翎跟子桑瑶, 那么这段时间傅小侯爷带着头去给朱家制造麻烦, 完全是有可能的。

这样在掌心写字的方式着实麻烦,等到一旁的那盏茶凉下来,丞相大人破天荒地这般浪费茶水, 指尖沾了点便在桌上写起字来,句子虽然简练, 但也比在掌心写字的时候清晰不少。

也正是因为商琅这干脆利落毫不留恋的样子,让顾峤更坚定地认为自己方才那些胡思乱想果然是毫无依据。

齐尚自己家就在遂安府,这件事完全是在顾峤的意料之内,不然先前在崇英殿上的时候,齐尚也不可能对朱家做的那些事情知道得那么清楚。

“齐尚毕竟从京都来, 朱家人难免会有所防备。若当真风平浪静,臣反倒还会怀疑一番。”

虽然说他们两个人出来的时候的确做了不少的准备隐匿行踪,但是状元归乡, 帝相出京, 这两件事一下子堆到一起来, 难免会让人有所怀疑。尤其像是荆州这样本身就有鬼的地方。

不过如此也能说明,齐尚中途并没有出什么事情,安安稳稳地回到了荆州去。

只是想必, 不会好过。

到现在这个时候了, 消息传得再如何慢, 该知道的, 朱家这群人也应当都尽数知道了,那么就算齐尚回到遂安府之后韬光养晦等着顾峤和商琅来,朱家那群人也极有可能主动来为难他。

就像商琅说的,两方之间有所冲突到还算好,但若是太过安静,很难不让他们怀疑齐尚与朱家有旁的渊源。

帝王向来多疑,哪怕在京都的时候齐尚表现得分外纯良,顾峤对他了解也就仅限于礼部和户部收集上来的那一页情报,真要让他直接完全地信任他,也绝不可能。

全都是猜测,真要知道发生了何事,估计要他们亲自去探。

船行一整日,疲惫程度也丝毫不逊于马车,登岸的时候就连顾峤这样的身子都有些吃不消,腰酸背痛的,脚步还有些虚浮€€€€毕竟是民间寻常的船只,舱中的柔软程度断不能与皇室的马车相比,又坐了这么长时间,不累才怪。

顾峤下船的时候意识到自己身体的状况,第一件事就是转头去看商琅如何。

丞相大人表面上瞧着还算好,但是脸色显然是白了不少。

顾峤自觉地过去扶上他,低声问:“先生可还好?”

“在下无事。”商琅轻声应了一下,但是并没有避开他的手,由着帝王靠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