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林淮安去医馆,还未开口问那事,顾羡之就已经表明他愿意用秘法相助,不论是要做何事。
林淮安自然没有答应他,只说这事还要再考虑考虑。
回到府上,孟钰已在等着了,见他回来便给他斟了杯茶,然而林淮安就跟没看见似的,进了屋后直接坐在榻上,开门见山地问,“有结果了?”
孟钰清楚他还在因为昨日的事生气,便把那茶盏搁在软榻的小几上,就在林淮安的手边,若他想喝,抬手就能拿到。
“有了,这事倒不难查。”孟钰说:“他父母早逝,无法问他们,不过同村的人却道出了些内情。”
“说他们夫妇二人本是有个儿子的,大约十四五的时候就进了兵营,之后战事不断,他们这儿子也就没了消息。”
“村里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不想某天二人突然领着一少年回了家,还逢人便说这是他们的儿子。但村里的人都看得出来这并非他们的孩子,可又想着二人或许是受得打击太大,错认了人,便附和着认同了他们。”
搭在扶手上的手猛地收紧,林淮安坐直身子,双眸不确定地颤抖,“所以……那少年就是后来的顾羡之,也是当年的……”
孟钰:“宋喻舟。”
林淮安身子一塌,重重跌了回去,惊得小几上的茶盏摇晃两下,撒出些清透的茶汤来。
孟钰倾身扶住他,“你别太激动,我还有一事未说。”
“什么?”林淮安似乎因为刚才受到的震惊太大,语气都在不知不觉间重了些。
“有关他失忆一事。”孟钰不疾不徐地说着,“这事有些蹊跷,所以我将那人给请了回来,你当面听他说,便知究竟何处有问题,现下那人就在外面等着。”
林淮安记得顾羡之说过他失忆是因为生了重病忘却了前尘,可听孟钰的意思,这事分明有异。
心里愈发杂乱,他只想立刻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宋喻舟又是为何成了顾羡之。
“好。”林淮安坐稳身子,又吐息调整了些,“让他进来吧。”
孟钰退开两步,合掌轻拍,啪啪两声脆响。外面立刻便有脚步声传来,匆匆进了屋。
来人粗布麻衣,脚下踩着的鞋破破烂烂,皮肤黝黑,俨然一个村夫的模样。
他始终低着头,似是有些害怕,双手绞着粗布衣摆,连大气都不敢多喘一下,颈上依稀有汗珠滚下。
少时的记忆泼面而来,林淮安想起了曾经在村中的那段日子,不由得放轻声音,“不必怕,唤你来这里只是有些事情想要了解。”
他转向孟钰,“给他搬把椅子,再倒杯茶来。”
那战战兢兢的村夫立马摆手,粗着嗓子说:“不用不用,我一个粗鄙之人,身上不干净,还是不要弄脏了大人的东西,我站着就行。”
见他实在过于紧张,林淮安转而谈起别的来,“你家中种的是麦子吗?”
这话一出,村夫惊讶地抬起了头,林淮安也才终于得见他的面容,中年男子的普通长相,眼神里藏着小心翼翼。
他愣愣点头,问起林淮安如何知道这事,林淮安扬起微笑与他说自己从前也曾种过麦子,身上便会沾着些穗粒。
他这样待人随和的好脾性也让村夫逐渐放开了些,不再畏畏缩缩,而后孟钰搬来木椅让他坐下,又给他端了杯茶,如此才算进入了正题。
“大人要问的事情我大概了解。”村夫捧着热茶,并不饮下,只神色陷入回忆中,“那应该是四年前了……”
四年前的某一日他做完农活回家,刚到村口就见顾知阅夫妻俩笑容满面地陪着个少年正快步往村里走。
顾知阅和他妻子辛予禾是村里唯一的医师,两个人郎才女貌不说,还性情温和,对人友善。
村里人都喜欢他们二人,经常给他们送些自家种的菜,有什么病痛也都会找他们诊治。
他们二人早年带着儿子在此定居,一住便是十数年,一家人要多幸福就有多幸福,惹得村人艳羡不已。
不过自从颍州起了战火,朝廷的人下来征兵,这样的生活便被打破了。
战场无情,去了以后九死一生,几乎没有命再回来,村里人都人心惶惶,生怕家中独子被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