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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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会如此!”林淮安又惊又讶异,一对瞳眸颤动得厉害,继而定在原地,没了动作。
阮云稚凄楚地哭着,“已经有阵子了,怕你担心,我便一直没敢告诉你。”
心中的苦楚在此刻被打开了个口子,便通通泄了出来,以不可阻挡之势。
她越哭声音越哽咽,几乎快要说不出话,“我,我去官府找过,但他们都不肯让我见周郎。淮哥哥,怎么办?我该怎么救周郎。”
阮云稚抬着涌满了泪水的双眸,悲戚与哀绝在她脸上凝聚,看向林淮安的眼神中有求助,亦有对周岁桉目前境况的担忧。
“莫哭,这件事你慢慢同我说。”林淮安转瞬镇定下来,他知道这个时候即便他再如何震惊,都不可表现出来。
现在需要的是一个可以主持大局,走出眼前难关的人,而不是只会哀叹惋惜的人。
身后的宋喻舟走上前,没说一句话,将林淮安垂在身侧的手拉过来拢严在手心。
那只手很凉,好像在冰天雪地里滚过一遭,充斥着冰雪的气息,在宋喻舟手心的温暖下慢慢回到常人该有的样子。
宋喻舟心思单纯,但单纯之人最是能先旁人一步感受到他人心境的变化,他的目光总是追随着林淮安,自然能在第一时间便敏锐的觉察到他的变化。
他没说话,可做出的举动却说尽了无数的话。
林淮安跟阮云稚说着话,并未如从前那样子推开他的手,反而展开手掌慢慢与其五指交握。
那一刻仿佛心与心之间的距离消失得无影无踪,两颗心紧紧相挨在一起,依偎依恋。
晚霞蒸腾,转眼被黑夜吞没,林淮安在周宅里听阮云稚将这一切的来龙去脉讲了个完全。
原是从那日见面过后,周岁桉便对此事无比上心,日日写讼状,并在里面加上了林老爹的事情,以期将刘福绳之以法。
可官府的人毫无反应,递上去的讼状就像是石沉大海一般,再没了半点声息。
周岁桉不甘如此放弃,越是被打压,他反而越变本加厉的反抗,最后在官府附近最繁华的一条街上当街撒下自己的讼状。
宣纸写就的讼状,白花花的,从高处洒落跟雪花一般,景象壮观,顿时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街上有认识他的,便嗤笑着看他要闹什么幺蛾子,一时间街上人流静止,仰着头望向站在茶楼二楼处的周岁桉。
看热闹的,等着看他笑话的,还有因为人流被迫停下的,从高处往下看,能阅得他们脸上闪过的无数情绪,但目光无一不聚焦在那身蓝袍上。
周岁桉神情肃穆,青丝用根发带束着,身上的书生气犹在,蓝袍的袖口微有磨损,更是被洗得发白,但他却在众人看来的目光下将腰板挺得板直。
他的身边没有人,可他没有丝毫闪躲,孤零零地立在二楼的楼阁中,像极了仙山中踽踽独立的鹤鸟。
他有文人的风骨,更有旁人比不得的胆量。
“诸位,周某今日在此不为别的,只求诸位能做个见证。看看刘福是如何坑害百姓,又是如何罔顾人命,漠视律法的!”
周岁桉字字铿锵,分明没有人可以为他撑腰,但他却不失底气。
他一挥袍袖,眼神愈发坚定,讼纸飘落之际,底下有人玩闹着抬高手臂去接,还有孩童在漫天的纸片中笑喊,“下雪了!下雪了!”
周岁桉忽略底下的乱糟,音量提高不少,“刘福的第一桩罪是……”
掷地有声的话语拍打在每个围观的人耳中,他们捡起地上的讼纸,可因为不识字,并不知道上面写着什么。
只是周岁桉的话太过有感染力,聚着的人群不仅不见减少,反而愈来愈多,终于有识字的人出现,“这是讼书!”
众人这才明白周岁桉于高台上喊出的振聋发聩的话是那讼书上的内容。
言语的力量是强大的,人心脆弱,受不住这样的力量,周岁桉的话让底下百姓的情绪愈发高涨,激愤在心中慢慢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