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根本没听出来唱得什么,婉转的声音传到耳中具是尖利嘈杂的嗡鸣。
但他仿若未闻,自虐一般立在这里侧耳倾听。
柳叶松开手指,望一眼台上的人,笑道:“主君请的是临安城最好的戏班子,唱一回千金都换不来。平日里多少显贵想请进府,但他们都不肯,这次也是看在主君的面子才会来的。”
林淮安略颔首,眼神无甚变化,柳叶继续说:“你瞧,大娘子都来了,足见这戏有多金贵。”
她指着那一排木椅中的一个,只能看见那女子的背影,盘起发髻,插几根簪子,衣着素雅。手掌搭在扶手上,腕间缠着佛串子,看起来很是温婉。
“你刚进府可能不知道,大娘子整日吃斋念佛,一向很少参与这些事情,也就是大郎回来,她才偶有出现。”
“嗯。”林淮安反应平淡,没因为知道她是宋念卿的娘而有过多表现。
柳叶见他兴致不高,以为是不愿听她讲话,便默默住了嘴,站在他身旁陪他一同安静赏戏。
林淮安瞧着,目光移近到宋喻舟的身上,他似乎很喜欢这些玩意,高兴得不停拍掌。
他今日穿了身赤红色的长衫,红色亮眼,更显精神,衬得人红光满面,喜气逼人。
他眸子亮亮的,看人时总无比认真,天生叫人抗拒不了。
林淮安想起早前宋喻舟求自己过来赏戏时的模样,眼瞳不转不移的仰望着人,心思全写在了里面。
或许也有这方面的原因,他才来了。
也不知这位置是怎么分的,宋喻舟坐的地方旁边就是那大娘子,另外一边是宋玉辞。
宋喻舟时不时跟宋玉辞说上几句话,转头又靠过身子跟旁边的大娘子说话。
林淮安看不见大娘子的表情,见她抬手摸过宋喻舟的脑袋,无比疼爱,动作跟宋念卿常做的倒是如出一辙。
当真是母子俩。
“柳叶,快过来。”有人喊柳叶,叫她过去。柳叶应下,对林淮安说:“佑舟,那我先走了,过会再来陪你。”
林淮安点头以答。不过他身边没空下来多长时间,便又有另外一人到来。
李凝清盯着他的侧脸,浅笑问,“这戏好看吗?”
“尚可。”
李凝清“嗯”一声,转过脑袋看向戏台子那边。不过视线的落点却是在那排排木椅中,其中一个木椅空着,没有人坐,“我瞧你那表情可不是这意思,既然不喜欢何必强迫自己出来。”
林淮安:“如果只是问我这些,那便不要再开口了。”
“你今年多大来着?”李凝清忽然转了话题,问起别的事情。但这话题改得着实过于生硬,很难不让人怀疑他到底是不是真想问这个。
林淮安淡淡回应,“二十。”
李凝清捻过两指,目光悠长过好些,说话的调子也放慢不少,“才二十,跟大郎一个岁数,不过还是个孩子。但你瞧,你和他都一个样子,少年老成极了,没半分孩子该有的样子。”
他摇摇头,啧啧叹息,“小孩就不应该心思那么重。”
林淮安没接话,似是不愿再搭理他。李凝清自说自话好半响,说什么小孩的心思难猜,有什么话也不直接说,诸如此类。
但这怎么听怎么不像是说给他听的,林淮安心里生厌,起了要走的心思。李凝清这会反而停了,从袖中掏出个瓷瓶递给他,“虽不是解药,但能缓一缓那药性。”
“我已去信告诉二郎,昨日的回信刚到,说是会帮着找找,看信中的意思这事八成能行。你就再熬一熬,等到他回来,服了解药,就还跟之前一样了。”
林淮安接过药瓶,拔开塞子,倒出药丸,仰头吃下,动作一气呵成,没半分犹豫。饶是李凝清都不由讶然,失笑道:“就不怕是什么毒药?我记得你从前很不信我。”
“情况还能比现在更坏吗?”过口的药丸在舌头上化开清苦,林淮安声音发涩,“死对我来说反而更像是解脱。”
他无所顾忌地说出这种话,对着这个从前他避之不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