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热,宋玉辞知道宋喻舟怕热,把屋中的冰盆又加了好些,大多数摆在宋喻舟坐的位置附近,整个房间清凉不已,走动间完全不会出汗。
除此之外,宋玉辞还遣人做了道酥山,让宋喻舟可以边吃边跟他说话,他问一句,宋喻舟答一句,过后再舀上一勺凉丝丝的酥山吞入口中。
午后的时光就在这清清浅浅的交谈声,以及笑声中慢慢流淌,接着宋喻舟要出恭,却很长时间不归,再去问时,宋玉辞才知道人已经闹起来了。
宋喻舟铁了心要回去,用力推开挡在身前的人,府中的人害怕伤着他,都不敢使劲,也就被他寻到了疏漏之处,随后凭着股子莽劲,直接冲了出去。
等气喘吁吁的到了地方,也没人敢再拦了,他扑到床前,看着躺在上面合紧眼,没有丝毫生气的林淮安,眼泪哗啦一下就淌了出来。
“淮安。”他跪在床边,伸出手推了推林淮安的手臂,却又像是被烫到了一般,缩回了指尖,“好冷,淮安为何这么冷?”
他急切地问着,问床上的人,想要得到个回答,他想不通这代表什么。
“是不是因为太冷了?所以淮安才睁不开眼睛?”
宋喻舟抓起那只已有些死白的手,双手紧握住后递到唇边呼出热气,又快速揉搓着,“三郎给你暖暖,就不冷了,淮安暖和了,眼睛就可以睁开了。”
他扯着那软绵绵的手,泪水在眨眼间铺了满脸。
那个时候他听见她们说“林淮安死了,溺毙在荷花池里,死状惨烈,连眼睛都没闭上。”
这话对他而言有些复杂,但有一个字眼,宋喻舟却很是清楚明白。
那个字就是“死”。
五岁那年,宋喻舟养了只白色的小猫,浑身都毛茸茸的,他喜欢的不得了,整日都要将它搁在屋里,陪着睡觉。
后来没过几天,他不知怎么身体忽然很不舒服,浑身都热热的,躺在床上如何也下不来床。
最初的时候,小猫还在,大约是感觉到他很难受,歪着毛脑袋在他的颈项里蹭来蹭去,像是在努力安慰他一般。
后来他病情加重,脑袋都昏沉了,只在迷迷糊糊间听到过几声猫叫,过后便再没了,病好以后,他就找不到那只小猫了。
他跑去问父亲,他回答说:“猫儿跑了,三郎要是还想养,爹爹给你寻个别的听话的玩意,好不好?”
他摇摇头,又跑去找他大哥,大哥只是淡淡地抬眼看他一眼,没什么表情道:“兴许是被谁带走了吧。”
李凝清站在他大哥身旁,铺好宣纸后,蹲在宋喻舟身前温声说:“三郎乖,一会我陪你找找好吗?”
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答案,宋喻舟很难过,便跑着离开了那里。
这时候他二哥找了过来,笑嘻嘻道:“我知道你的猫儿在哪儿?我带你去找它。”
他开心坏了,亦步亦趋地跟在二哥的身后,绕过好多地方,二哥才停下脚步,“到了,就在这里,看吧。”
他弯着眉眼闪开身子,露出身后的东西,小小的一团,血红扎眼,黑色的点点在它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爬过,却没引起它的反应。
它就躺在树下,静静的,过往的风撩拨起它不再茸茸的毛发,将脖颈处的杂乱吹开,露出下面翻卷起来的血肉。
宋喻舟没忍住,“哇”的一声吐了,眼泪鼻涕都流了出来,他擦着这些脏兮兮的东西,哭道:“猫儿,三郎的猫儿怎么了?”
二哥依旧笑着,说出的话却极为漠然,“死了,它死了,因为你。”
宋喻舟摇头,泪花闪在眼瞳中,喉头上下滚动,恶心随之起伏。
“倒是忘了,你听不懂这些。”他拉起宋喻舟的手,将人扯到他昔日最喜欢的小猫面前,逼他直视那血肉模糊的一团。
“瞧见没,红色的是血,露出来的是脑子,或许还有肠子,无所谓了。”他翻出白眼,稍显稚嫩的脸上满是恹恹的神情。
转而又升起笑意,乐得合不拢嘴,“总之,你瞧它是不是不动了?不管怎么弄它,它都不会动的。”
还说着话,他伸出小脚碾过猫儿的脸,扑哧一声,也不知是踩碎了什么。
他扭过脸去看宋喻舟,眼眉舒展,嘴角扬起不小的弧度,“你看,我就这么踩它,它也没动,这就说明它死了,死的透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