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淮安慢慢仰首用手挡住眼睛观察天光,红日当中,是到了正午。
他晃晃头走到木桩前,拎起斧子拾起块还未砍好的木柴搁在上面,笔直冲天,接着抡起斧子劈砍下去,啪嚓一声,木柴断成两半。
扔开木柴,再要捡起一块的时候,门边传来动静,长长一声“吱呀”响动,是门被人打开了的意思。
“爹,你回来了?”
林淮安边问询着边回身看向门口,冷不丁与一对如灯笼大小的黝黑眼球对上视线。
全身的血液在刹那间凝固住,握住的斧子一下子脱了手,坠落在地上,头皮碾过一轮又一轮的麻意,心脏猛地蹿到了喉间,身子更是直接就软了。
门前直愣愣地站着个比人还要高出不少的田鼠,肥大的鼠脑时不时转动,锋利的爪子在空中挠动,腮边的黑长胡须持续耸动,一双黑色眼珠子一转不转地盯着林淮安。
接着口中“吱”一声,肥硕的身子向前扑动,林淮安猝不及防被它推翻在地。
热气喷涂在脸上,那双巨大的黑眼睛倒映出他布满恐惧的脸,随后逐渐放大。
“滚开!离我远点!”林淮安崩溃大喊,又极力地扑腾身体。
那田鼠突然就停下了动作,口吐人言。
“淮安…淮安…”
他听了出来,是傻子那朗润又没有半点瑕疵的声音,此刻正从一只大田鼠的口中发出,像是成了精一般。
林淮安惊恐到了极点,双目瞪大,嘴巴一张一合,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紧接着唤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他再度睁开双眼,对上了双明亮清透的眼瞳。
“啊!”
林淮安惊声尖叫,背脊上爬过一层冷汗,毛发倒竖,脑子里更是像爬进了虫子般,颤栗不已。
与此同时眼前那双眸子倏然远离,有人也大叫出声,似是跟他一样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而连番的惶悸过后,林淮安眼中已失去了神采,目无焦点地听着那连绵不绝的蝉鸣声,良久后方找回了自己丢失已久的魂魄,慢慢回过神来。
他眨下眼中的泪水,这才看清刚刚出现在近前的那双眸子,来自傻子那张少年意气的脸庞。
再一瞧周围还是跟之前一样的树林,只不过光线暗下许多,让一切变得模模糊糊,仿佛笼上了层薄纱般。
原来他做了噩梦,将今日发生的事情扭转夸大带入梦中,荒诞不经,又吓人不浅。
“你有病啊!”
林淮安仍旧心有余悸,一颗心狂跳不止,他动了动身子,却发现还是被压得死死的。
再仔细看去,傻子竟然还坐在他的身上,半点移动过的迹象都没有。
林淮安彻底怒了,拼力嘶吼出声,“宋喻舟!你给我滚下去!”
怪不得他做了那么奇怪的梦,一切都是有原因的,都是这傻子害他至此。
宋喻舟委屈巴巴地从他的身上翻了下去,跪坐在他的身旁,眼睫上还沾着泪花,脸上也是湿漉漉的,“淮安,三郎害怕。”
“怕?你怕什么你怕,要害怕也是我害怕。”林淮安被梦中的东西吓个半死,这会说话也是夹枪带棒的,一股脑儿的都发泄到宋喻舟的身上。
“要不是你压着我,我能梦到那种鬼东西?你到底是个什么玩意,从碰见你开始就没有一点好事。”
他气到了极点,这一番话说出来半点喘息都不带有,说完以后才如短了气般剧烈地呼吸起来。
而宋喻舟宛若被狂风暴雨猛烈拍打过后,失了方向的一叶小舟,面露出茫然,随后摇了摇头,“三郎是人,不是玩意。”
竟是只捡着他自己能听得懂的回答了,林淮安脑中嗡嗡乱响,自觉跟这人完全聊不到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