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一章】如九死

不留 姬二旦 2078 字 4个月前

朝局暂稳。

刘暇一人坐在当日血染的太阴殿上,温热的袖口里依旧握着一把短小的囚牛首,偌大的窗影落在殿内的大理石地面上 。

清了清嗓子,刘暇几日来正声宣旨怒斥叛臣嘉奖功勋,耗费了嗓音,用完晚膳后憋了几个时辰不说话,如今一开口倒似乌鸦嘶鸣。闻声,他皱了皱眉头。

一切恍然如梦,却不过才第三日。

王挽扬也不见了三日。混乱之中,找不到她的痕迹。

即便侯止舟亲眼见她满身血渍泥泞,却也指不出她去往何处。

这像是硬生生从刘暇记忆里掰下一块般,一想起就麻木得生疼。分明从前离别了三年都不会有多思念与狷狂。这一次,大概是觉得再也找不回来她了罢。

怪他自己不依循她的心意,一味强留。

见了灵珑的五日后,王挽扬风尘仆仆入京,从百花谷顺来的马步飞快,城门的守卫还未瞧清马背上的人儿,她却是跑出百尺远了。

将百花谷童子送到灵珑那儿,王挽扬并没停留,耳鸣声声也听不清灵珑究竟与她说了什么,身体滑下了马,扶住马背,稍稍站稳了便转身走。到了大街上,没几步却是昏倒在了街角的拐弯处。

有好心的路人上前轻拍她脸颊,轻声唤她,王挽扬却始终昏迷不醒。正巧霍兮驾车路过,见此处有难,便差使车夫将这位姑娘抬放到车内。

看清了面容之后,霍兮大惊,回了府上,连忙将赵潜叫回来。

赵潜匆忙赶到,见到王挽扬这副模样,对霍兮道:“不要告诉刘暇,先请个大夫过来。”

霍兮与赵潜想的一致,两人的目的却为不同。一者是为了在大权在握的帝王面前有所保留,另一者则是为了王挽扬自身着想,不想她再以身涉险。

长久的梦靥,恍若置身于永恒的黑夜。

梦里一无所有,她仿佛意识清清楚楚,却如何也醒不来,身体被按压束缚,四肢瘫软酸疼,使不了力气,无法挣脱。

王挽扬油水不进,沉睡了两日。大夫纵是诊了脉,也无法依照方子喂她药。于是在屋内点了一支艾草香,助她安神,燃尽了她才醒来。

睡了许久,醒了后脑仁儿依旧疼,睁了眼发现在赵潜家中,心稍稍安,觉得眼下的情境应是她能控制的,赵潜并不会将她在这里的事情告诉刘暇。她越是想躲避想逃离,却又是不可遏制地对他有些想念。

她不愿意承认这一点。

王挽扬若是在乎一个人,会为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但她根本对这样的自己感到深刻的厌恶。这种感觉就好似她没有了自我,一味地妥协、顺从、乃至于牺牲自己。

凭什么她要这样屈尊且热烈地在意他人?她已经从她父亲那儿吃到了苦头,识得了过错。吃一堑,长一智。王挽扬如今是明明知道不可在刘暇身上再犯,却是忤着自己的心意,反反复复。

“饿了吗?要喝点水么?”

王挽扬回了神,点了点头,对赵潜说:“多谢你照顾了……但我……病好了就要走的。”

“先等你养好身子吧。”赵潜笑,令人拿来了淡粥和白水。

王挽扬擦了一把脸,漱了口:“你还没见过我如此落魄的模样过。”

“骄傲如你,怎会让人见到不堪的一面。”赵潜望着王挽扬道。

“在军营里头,若是有战打,多少天都不能洗个身子。”王挽扬试图将话题引回她多日未梳理洁面了,“都能闻到自己身上的泥腥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