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归让岳纨不必多管闲事。
岳纨说他这是“见死不救”,于是两口子这些天闹得有些不愉快了。
不说这厢的家务事,王挽扬昨夜送走岳纨后翻出了那日王洛山交给她的信,反复看了几遍。
一个人的清冷夜里,酸楚之意顿生。
腿好的她,瘸拐的她,自私自利的她,利用别人好意的她。无论怎样的自己,她都深入骨髓地厌恶,想将这样污秽的自己从躯体里一一剔除,到头来大抵是什么都不剩了。
讨厌到这个份上了,却不敢自决,还想苟且活下去。
好死不如赖活啊。
因一句“杨花榆荚无才思,惟解漫天作雪飞”的唱词,夜里王挽扬蜷缩着身子,又做了漫天飞雪的梦了。
身后的白皑一片,那人的眼睫上都堆了雪,笑着替她擦拭干净沾染上血污的手。那双冰冷的手为什么这么暖呢?
为什么这么暖呢?
什么是真情实意,什么是别有用心呢?
梦醒,饮一口冷却了的苦涩药汁,既然留不住,为什么还要一封信一句戏文来嘘寒问暖,断了就断了吧。
清晨圣上召见。
此生中单独入大齐皇宫面圣不过寥寥几次。一次被封将,一次被擢升,一次被遣他国,眼下这次呢?
朗朗日头,东风轻拂,浮云淡薄。
王挽扬整了衣冠,不知此次前往大殿有几分险难。
见了面,楼烨全然装作不知朝堂下对王氏一族“自发”的制裁,而对王挽扬客客气气,倒是让她倍感受宠若惊。
“王爱卿如今可是安好?此行南岭让你多受难了。当初朕还信誓旦旦保爱卿你一路平安,哪知又生了这样的事端。防不胜防啊,那些奸人匪盗可是受到应有的责罚了?”楼烨将王挽扬扶起。
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好似使出了极大的力气行了跪拜之礼,王挽扬道:“多谢圣上关心,微臣并无大碍。”本不过就是一残损之躯,摔了又摔,还能再坏到哪里去呢。
楼烨与王挽扬闲聊,却似家常一般谈到了众人皆要说的她的婚事:“卿为何还不成婚呢?往后身子若是那么弱,还是需要人体贴照顾的。”
略略一愣,是要指婚么?王挽扬毕恭毕敬答:“回圣上,微臣这个年纪,大概是难以再找合适的人选了。”
“诚然如此,但王大人定也是极为担忧的。”楼烨似是颇为认真地道,“我朝堂堂女将也不能胡乱下嫁,不如朕让皇后选一身家清白的男子,予爱卿你过目可好?”
“圣上美意,微臣心领了。”王挽扬一时无法自己妄下决断,难以辨清这分寸。
见她迟疑:“王爱卿可是在害怕王大人不同意?”
“……”楼烨这是堂而皇之名正言顺地遣人来监视光禄大夫,以及这一脉的王氏一族啊。
“爱卿大可不必担心,由朕出面所说,王大人哪能还驳了朕的面子?”
王挽扬搪塞:“只是……微臣祖母年事已高,身体欠佳,府里这时候办喜事总教人说不过去。”
“冲一冲喜也是极好,如此老人定能长寿。她若见你有了归宿,病指不定就好了。”楼烨总能找到无可反驳的话语。
“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