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夜雨将南岭的秋日彻底地剥离,清晨醒来冬日的寒意深重。
王挽扬的膝盖处瑟瑟发痛,雨水来的那几日里,总归不便下床行走,但放在天晴日子,王挽扬已经能屈膝活动了。一数日子,在南岭休憩了也有两个月有余了。
梁王听眼线所说那日刘暇与王挽扬的密会,心下笑着刘暇此人不过是个毛头小儿,成天不过是痴人说梦,纵然是太平年间,这南岭也不需一个残废来当将军。
或许是龙生龙,凤生凤。一方面嘲弄刘卉的儿子自然不如刘広的女儿,另一方面却是对刘慕感到费心力。
案子虽交由梁王手上,单凭狱卒的一句说辞便要定罪刘慕,亦是万难,大理寺的官吏们此刻是忙的焦头烂额,不愿得罪梁王,亦不肯轻易审讯这位县主。
而一面刘慕手中的人儿却是翻出了瓦图与梁王之间曾有过的案底,装作小心翼翼地呈递上去,让廉政清明之人看了再三叹息县主此锅背得冤枉,但在下之人,估摸不出梁王的态度。刘慕全无直接动机要杀害瓦图,即便有,也不可对外宣说。
唯有被推出去的大理寺卿不得懊恼叫苦,拐着弯子寻了梁王几次,试探地问着如何处理此事。梁王干脆一横心,露了一点态度,大半的大理寺忙活着揽收刘慕县主入了大牢察看,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不敢再动分毫。
对外百姓宣称: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瓦图食了刘慕县主好意探望提来的几盘菜,哪知有与狱中伙食姜醋、菖蒲相克的羊肉云云。
哪会应这一点点的小食而让人送了性命呢。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便有人开始替刘慕县主抱不平了。
虎毒且不食子,这梁王为何撒了如此拙劣的谎言来蒙骗百姓呢?
梁王闻外头风评以至于如此,而怒从中来,大理寺之人对梁王办事不力,立即得了贬谪与查处。往前做事素来得心应手,如今却要栽在阴沟里么?太让人贻笑大方了罢。
灯火影重重不灭,思了整整一夜,梁王不得已使了下计:守拙。
拖着病重的身子上了朝,刘暇见他如斯不得不放他连休多日。而在人前梁王却依旧做出一副兢兢业业的模样,所有的奏折还是尽数交由梁王定夺。
披着厚衣袍,到刑部去探了一眼狱中的刘慕。
长长的逼仄小廊上虽然昏暗少有光,但远远地便能听到尽头的弦乐声。若不出意外,应是刘慕那间发出的声响。
见自家父亲前来,她挥手让人停了曲乐,放下手中的红玉九连环,笑着说:“这儿地湿,父王您小心路滑。”
让人打开了狱门,梁王走了进去,见她衣食无忧,这狱中也不似想象中的难捱。
“你倒是过得自在。”拎起了酒壶,看了一眼,“还喝上了清酒。”
刘慕摇摇头:“味道不如云雀楼里的好。”
梁王哼声,继而问道:“为何那日要去探望瓦图?”
哈哈笑出声,刘慕反问:“父王为何今日要来探望我?”
弄得梁王一下敛了面色,放下手中的清酒。
“本县主杀他做什么?倒打一耙、颠倒黑白的究竟是谁啊?您倒是想想我与瓦图将军又有什么过节?女儿犯不着。我纵是随性了些,却也无过分的念头。”刘慕站了起来,抿嘴而笑,看向梁王。
“鬼话连篇。”梁王却是不屑。
刘慕浅笑:“父王莫要不信我,如今我才是您的女儿。我们方是血脉相连的一家人。要是早两年就有了晖儿,现下也犯不着要刘暇那厮坐在皇位之上。哦好久不曾见到晖儿了,他还认得出阿姊么?”
梁王不明这刘慕的秉性究竟是像了谁,如此蛮不讲理,骨子里没有半点尊卑之分,骄纵惯了,锋芒外露却反倒无人敢触她逆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