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章】笼里雀

不留 姬二旦 2518 字 4个月前

在边陲的日子,说短不短,说长不长。

放长箭,射南敌。辛苦遭逢,东躲西藏。

王挽扬一心在意的不过是功成身就之后的衣锦还乡,想着京城城门大开,张灯结彩,锣鼓喧天地迎接乘胜而归的齐军,以及策马在前的她。

终归是不懂事儿,无人教礼无人庇护,便自傲自狂。以为国子监里能摘得头筹,与男儿一战高下,便可在沙场上亦复如是。

却频频受挫,挫伤了锐气。继而变得自卑自戗却又自私自利。隐忍,不再多说废话。话到口边,也要转几个弯来,颇有用意地再道出来。

因而,这样的女子,撇开这身份,又怎会讨人喜欢。

空口说着委实不怪他人,皆是自己一意孤行的错。是自己识错了人,看错了心肠。而却按捺着漠然的恨意与冷冽,厌恶这世间大多的众生肉相。

被人问起痛不痛,装作坚强地一律否定。却要在伤她的人面前,酝酿出泪水说一句疼。设想他们会意识到自己对她所做的错事,所牵连的伤。

然而全无用处,他们根本不会觉察到她的苦衷,也断然生不了那样自责内疚的情绪罢了。

卓脩与苏入端一早便定了下来,说要在这京都四处逛。王挽扬拎了顺道买回来的吃食,回了鸿胪寺,上了楼发觉这二人正在等她。

“王大人去不去听戏?”卓脩立在庑廊上,望向她手中的食盒问。

“又有什么好吃的?”苏入端撇了一眼,插了嘴道,“闻说南岭的戏园子可是比大齐要新奇,这几日下来,即便只见了些官吏,也果真名不见虚传,说着话儿都似听曲似得。”

王挽扬见他们如此有兴致,便捧着食盒应了下来。

步入南岭京都里头最大的戏园,王挽扬亦是暗暗感叹这般的气派。

“巧玉园简直不能比。”苏入端打量着梁柱与雕栏,上了二楼的方台,找了雅间坐了下来。

卓脩笑道:“二位大人常去巧玉园听曲?”

苏入端未应声,而卓脩又看向了拿起红豆芋圆团的王挽扬。

见他目光如此,她便不立马把那团子塞入嘴里,思忖了片刻说,“原先还常去,后来了兵部,自然就不得闲了。”自讽一句,“怕叫人误会我这般年岁还不成亲,是瞧上了园里的名角儿,哪有的事。”又问,“卓大人不常去?一般又在哪庆贺和寻乐子呢?”

卓脩伸手摸了摸下颚的胡子,笑道:“卓某这把年纪就不寻乐了,回家还得抱孙子呢。苏大人这般年轻,也欢喜这样的玩乐?”

“谈不上欢喜,只不过京城里也无处可去罢了。但就如王侍郎所说,太常寺的琐事亦是冗杂,抽不开身,也不必非得听曲。如今既然来了南岭,也算是忙里偷闲,不听一场便太可惜了。”苏入端边俯身边应答,探向雅间窗外头,看幕正拉开,伶人立在台上,咿呀地唱。

乐声入耳,是孩提时候听过的声响,印象中的女声却换成了男子的唱腔。

缓过神来,王挽扬见盘中的团子被自己吃了大半:“卓大人、苏大人,你们可要尝尝?”

卓脩管自己沏茶,笑着看向她:“多谢好意,只不过卓某咬不动这粘牙的甜食。”

而苏入端伸手拿了一个,往嘴里送,王挽扬瞧他面上神色,似是觉得味道不错,还想再吃,一摸盘子,却是空的,便有些轻微的恼意,又不大好意思。

“啊啊,全被我吃了。”王挽扬小小地怪罪自个儿,却没得到苏入端的理会。

悄然中搬上了新的布景,乐声绕梁,看客的眼底皆有些迷醉。台下前排的老爷们随着曲儿摇首晃脑的,恰似沉浸于其中。

起承转合,到了第二场,伶人换了身扮相,王挽扬小饮着刚沏好的茶,待前奏一过,那伶人脱口的咬字,便让她恍了神。

此声蓦然熟悉。

放下茶盏,亦是同苏入端一般探出了头,往那台上探了一眼,却不是臆想中的那个人的模样。

也对,如今身为帝王,又怎会再在此开嗓。

又何况,他又并非心甘情愿地唱。

只是,这声线愈到后头愈发谙习,真真切切,虚虚实实,如泣如诉,如丝如缕。同样的曲调,同样的回转,宛若云雀,仿佛依旧还是他。让王挽扬不得不怀疑,而又不自禁地想明白,究竟那屏风后头是不是还有人在唱这花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