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年已过了,乍暖还寒时候雨水多,她的膝盖骨又因此受潮,王挽扬就甚少上街了。传言赵潜被拘禁,她不知真假,兀自暗暗地担心,但却无能为力,单凭一己之力帮不了忙,亦派不上用场,但她笃定此次应去一趟赵府。
说及这王挽扬与赵潜的关系,一度交恶。当初还在国子监的时候,得知彼此有着相似的喜好,自然少不了探讨。“赵博士,你看的是什么?”“《逐客令》,乖张的。”“哪儿有的买呀?!”“城东的书斋,王姑娘若想去,下次可随赵某来。”
一来二去,接她回府的大丫鬟便觉察了此事,告知了祖母,又被王洛山知晓这位教律的赵博士,便其遏制与拦下,令她不再走访。“尽是胡来,让人省点心行不行?”“孙女儿知错了。”“不许再同赵潜来往。”“哦。”“还敢敷衍?”“不、是、哦,我不敢。”
赵潜是刘泰容的门生,刘泰容是王洛山的政敌,这般说他俩,亦是不为过。而违逆心性的王挽扬私下里偏要赌气地与赵潜接触,与他说得皆是背地里对家里人的抱怨与坏心眼的话儿。因见刘太傅愈发执拗,又以长者姿态欺压,固执己见地为难他,这厢赵潜也是抑郁得很,自然也不愉快。
下了课两人俯在阑干上,酣畅淋漓地嚼完舌根,乐得通畅。“祖母天天乐呵呵地抱着阿岑,一见我就紧了眉头。阿岑重得很,我都不是很抱得动。”“老师两天前说要吃鱼,得了空我便排了元馀轩的队伍,将将买了回去他又嫌腥,元馀轩做得京城哪还有地儿比得上。”“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爹爹亲生的了。”“我倒不是老师的私生子。”
可尔后这位刘太傅因年岁增长,处事力不从心,王洛山早年以世家身份压制,使之空有其名,不得已辞了身外事,便一心留在官学教书。而正为此,王洛山疏忽大意,落了赵潜铺好的陷阱,牺牲了几位谋士,又牵连了王氏族系的两位堂弟的仕途,方是保下了这一派世家的根脉。
知此事的王挽扬便觉自己不可敌我不辨,若再与赵潜交好,大抵会愧对这府里的人,虽他们只不过好言好语几句,王挽扬便由衷的觉得家中和乐,她也定要奔赴南岭抗下这战事。
远远地瞧见他,便驱车驾马回避。遂与之断了来往。
想交好的人,却并不是能断就断的,三言两语一个照面就固执地回到旧时光。
叩开了赵府的门扉,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小厮开了门让她进去。
“大病初愈就不要看公文了。”王挽扬望着赵潜伏案,一脸的倦容,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今后也没什么机会看了。”赵潜疏淡一笑,恰似云淡风轻,却又风雨欲来之势。
王挽扬不晓得能帮衬些什么,也不敢多语,便邀了他去巧玉园听了一出戏,想让赵潜舒展下眉,别被朝堂的事儿压得喘不过气。
正巧台上刘暇唱的正是恶贯满盈的国舅被百姓啖肉分羹之事,本是优哉游哉来享乐消遣的,却听得王挽扬心头一跳,而赵潜却依旧不以为意,好似并没有被指桑骂槐一般。
只是劝解她说:“这位世子爷回国的日子怕是近了,趁早断了罢。”
“爹爹也这样说,”王挽扬颔首,硬是说,“我就想听听曲儿,别的无他想。”也不知是为了说服别人还是说服自己。
赵潜盯了王挽扬一眼,又瞥了眼刘暇台子上看向他的咄咄逼人的面色,拍了拍她的手背:“你要想清楚。要是今后嫌冷清,不如叫圣上赐一个面首陪着。”
“这哪能啊,要叫人笑话,爹爹哪能允了我啊,况且我处不好关系哇。”王挽扬沉了一口气,提了心问,“顾尧是你户部的么?”
“你爹与你说的?”赵潜眼光从台上收了回来。
“他总是为我好。”王挽扬一到这时就拖拖踏踏犹豫不决,显然又是被王洛山劝服动摇了。
“为人父母也不见得是纯粹只为子女好的。”赵潜坦言道,“多半夹杂了私心。京城里的达官贵人们哪一个准许少爷们学奇门遁甲或是从商为贾的?小姐们又哪一个不是乖乖削尖了脑袋往秀女队伍里凑的?你说这委实是为了他们好?”
“你也不一定全是为我好。”王挽扬看出了赵潜话中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