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挽扬走在前头,在一楼靠里面的地方寻了处位置坐下。打杂的伙计又把桌子抹了一遍,才摆上碗筷。
刘暇的背后是一面画着墨兰的屏风,挡住了外头人的视线。
对面的人儿吃起食来极快,三两下就尝干净了自己的饭菜。刘暇本想尝一尝她碗里的栗子淡粥,现下却是半点也不剩了。
看刘暇用完餐,擦拭干净嘴角,王挽扬站了起来,准备离开,却被刘暇一把拉住了手腕。王挽扬起身不稳,腿又吃力,差点跪倒跌跤在地面上,幸好及时扶掰住了桌沿。
这下,望向刘暇的目光有些责备与气恼了,若不是忍着耐着心绪大概此时就要甩脸走人了:
“好端端的,你干什么?”
“将军走得太快了。”不知为何刘暇眼色模糊,睹不出光来,柔弱得像是被丢弃的孩子,撇了唇自嘲道:“不过是想与你再靠近些。”
太快了。
王挽扬心内一滞,连声也发不出来,好似从来没有人与她说过类似的话啊。但她不明白她这样的人儿,对于旁人来说,还有什么用处,怎么会有人主动与她交好呢?
她不愿信,也不懂什么叫做真心实意,什么算成虚情假意。经历的太少了,也无法吃一堑长一智。
叹了口气,王挽扬又坐到桌子后头去,缓了半天的心神,直言道:“我天生受不得人对我好,人情不可亏欠;也不知究竟谁真心待我好,痴傻多于愚钝。”
何况刘暇素来便是熟于扮相,既然可毫无顾忌地寻欢作乐,若说他那日去了万花楼的托词是欢场之人自然得学会逢场作戏。那么王挽扬绝不会相信,因为逢场作戏的人在她这儿又怎会是真情实意了呢?
只不过假戏一场。
“与夏公子你,我不晓得自己有没有会错意,你若想做什么就说,我俩各取所需,也不必互相欺瞒,躲躲藏藏,像是征战一般,”抬眼看着刘暇静、谧得慎人的双目,“我许久不看兵法,疏于操练,自然就生疏了,夏公子是要与我练练手么?”
是这样么?
可刘暇却像是得了准许令一般站了起来,双手抵在桌沿边上。他的眼望入王挽扬漆黑的眸子里,瞧见了自己的让人受了压迫的神情,屈身接近她的额头,鼻尖差点交触,唇瓣也似是要碰到,眸光揪着她的双目不松,屏了息,停留。
这样的举动让王挽扬身子不自然地后退,却不知为何愈发动弹不得,而刘暇侧头,眼中跃起了波澜,羽扇般的睫毛擦过王挽扬撇过去的脸。彼此气息相撞,在她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之后,刘暇轻轻易易地用自己的唇扫过了她因惊讶而不再咬紧牙关的嘴,王挽扬脑中一片空白,被惹了个措手不及。
一下子被她猛地推开,刘暇摔倒在另一侧。嘛……毕竟上过战场,她的力道大得很,把墨兰画屏都撞倒了,险些打到其余人的身上。
伴随着他人的惊呼,王挽扬紧抿着唇,望着刘暇面上一脸的笑意,好似看不够她面上的神情,心里更是说不出的气恼与愤怒。
心底大概叫嚣了几百遍人渣了罢,这忍不住往上翘的嘴角分明亲过了多少姑娘了,现在还要招惹她特地来看她的笑话。
旁边的用食的宾客有些忿忿,张口就骂:“干嘛呢干嘛呢!”“不好好吃饭?”“搞什么玩意儿!”元馀轩的伙计们连忙扶起了画屏,低头赔笑地说着对不起。
王挽扬见此,面上挂不住,想留了银子就往外头走,可又怕外头人多皆盯着她异样的步伐,因此而取笑她。
刘暇从席上爬了起来,上下拍了拍手,除了灰尘,微笑地问王挽扬:“这就要走了?”
“我应该留在这里自取其辱么?”王挽扬垂眸盯着他沾了灰的指尖,反问道。
眼光一黯,唇角的笑意倒是格外明艳:“这么说是我辱没了你?”
王挽扬噤了声不置可否。
“上次,分明是你说与喜欢的人做这些事儿,会快活些。”刘暇气息升温,认真地瞅向王挽扬,不放过她眼中一丝的变化。
王挽扬眼底流过一抹不解,望向他,而见刘暇弯起唇,一字一句道:“如今,我很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