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看着些那王家姑娘,兴许……能为己用。”
在王挽扬还未上战场之前,在许先生还在京城里头时,刘暇被屡屡告知此事。
然而王挽扬多年前刚被接入王府时,年纪还小,少有外出听戏,却时常埋头在书堆里,上了官学,留在府里,尽了力讨自家祖母与爹爹的开心,可并不起半点作用。见过几次面,可时间过得久了,却总让不了她记牢了面孔,也记不得他这个人。
而今她从岭国回来瘸了一条腿,对于许先生的嘱托来说,她就少了大半的用处。毕竟不能再上战场厮杀,懂些兵法与地形并非乘胜追击的关键。但若是取到了她手里的那份南岭地图,对于今后的战事,可大有裨益。
哪知少了用武之地的她却与刘暇因其他事儿有了牵绊。本是一件好事,刘暇却半分欣悦不起来。利用这件事儿,刘暇并非只做了一次两次,可如今他却担忧被她发觉之后如何同她解释。如何解释?她虽对他无情谊,但关切是真。即便是这样,刘暇如今竟然也想用涌泉换滴水了。
入戏太深了啊。
许先生的书信这两年原先皆是寄到霍兮那儿掩人耳目,而前几日霍兮多饮了些酒,受了风着了凉,躺在床上不方便行事,便不再由他来传信了。大抵是许先生觉着不应让这么一个外邦人过分参与岭国之事。
头枕在刘暇怀里的五夫人,拆着岭国的书笺,将许先生的意思告诉了刘暇。
刘暇玩着五夫人头顶编好的辫子,对此事了会于心。
“昨日偌爻领来的男倌,好吃好喝地供着,别让他出了屋子,”幸好那日王挽扬歇在了白芍的屋里,闻他言也仅仅是睡了一觉,并未惹出事端,便趁此机会赎了他出来,也方便日后行事,“人问起,便说是我看中的小倌儿,你多担待。”
“贱妾知道了。”灵珑抬头望了望这位褕衣甘食的世子爷,眼儿剔透,心儿却深似海。
“当年你是哪个侯爷遣来的?”刘暇拆散了五夫人灵珑的头发,不经意地问道。
“回世子的话,是定安侯,”灵珑眼光流转,“贱妾原是岭国南询人。”
南询是为康王的封地,刘暇不置可否,又问:“这次送信的探子同你是什么关系?”
“是舍弟。”灵珑见他如此问,暗暗一惊,坐了起来,倒了杯水。
“从前也见过他那么几次。”刘暇笑意浅淡,觉不出深意,“你有多少年没回过南岭了?”
“约莫有十年了。”灵珑回答。
刘暇用手掸了掸灵珑靠过袍子的那处,含笑着说,“我啊,还未去过南岭呢,那儿究竟是什么样呢……终归要回去的,”刘暇笑着看了一眼灵珑,自言自语道,“何必现在去想。”
灵珑忽觉有些心疼这位世子,继承大统什么的,又和他一个生于大齐长于大齐的人儿有什么关呢?迄今为止,岭国带给他的,不过是耻辱与压迫罢了。
刘暇的压抑,在于他无国无家。
在国子监的时候,不得行本国的礼、信本国的教义,他国的质子们只能畏首畏尾地学大齐的礼法,也不得与寻常京城门阀子弟一般正正当当地结伴而行。
明事理的官学的弟子也不敢与外邦王孙多言,他这个年岁的他国少年,京城里仅有这么一位。其余的若不是长上他十余岁,便是小上他十余岁,无人相知,清冷得很。
一个人跑到国子监后院的储室里捻转花腔,为了不那么寂寥,听到回声大抵也算是有人应和了。有人笑话,没人敢于当面笑话,世家贵胄们被训斥将他全当做空气,不与接触最为好。
“发现有人不听课。”眼生的学生爬了储室的窗棂,跳了下来,满地扬尘。
刘暇不语,背着转过身去,不愿在外人面前开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