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晴无雨,唯一令人不愉的,仅有干冷的风,夹着些烟尘的味道。
王挽扬离了质子府,难得迈着步子去了那书斋,却也不见刘暇的身影,心下不由得有些失落与懊恼。
看书正酣,却被一青年郎搭了话,那人好似熟络地谈起天来,王挽扬倒是被弄得莫名其妙。而闻那人说自己是顾尧,本是想直接走人的王挽扬,却忽的来了兴头看看这顾尧到底是何许人也。
“正是在下,青州顾尧。”
“青州?”
“令尊曾在青州当过刺史,那时我还年幼,听闻他讲学为官之道,吾辈受用终身,有心追随。”
为官之道?王挽扬哼笑了一声:“那你可听他谈过如何齐家?”满目的权贵与宗派,一个连妻妾儿女都不上心的人,又怎会讲出什么空口的道理。
“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顾尧寒窗十年,却从不胼手胝足,自然背得顺溜。
王挽扬努了下嘴,扯了个干巴巴的笑:“《礼记》是有道理。”
而顾尧不依不饶,像是为显示他的博学多识,指着王挽扬刚放下的书道:“《不谈风月》里都是大话,没有什么真知灼见,不过反复说说前人的观点,引了好一番前朝文人的言论。放到今朝,却大多都无甚用处,无可借鉴,王姑娘还是不要看了,浪费时间。”
王挽扬皱了皱眉,她分明觉得这本梳理积攒的诗人词句,格外有条理,也算是另一种推陈出新的方式。
“王姑娘平日里看什么书?”
“啊我就随便瞧瞧,都看。”王挽扬疲于应付这位顾公子。
“如今市面上都没好看的话本,《长风奇观》最是不切实际,神神鬼鬼的;《逍遥令》也是一派乖谬之言;像《杀狗记》一般的针砭时弊,扬德教化的本是越来越少了。”
王挽扬又小心瞧了顾尧一眼,想和她意见相左到这个地步的人也是少见了。她极为佩服王洛山选婿的好眼光,出口感叹:“想来,顾公子定是父亲的得意门生。”
顾尧闻言却是腆了脸,忍不住自鸣得意。
无法抽身之际,王挽扬腰身上忽的多出一只白皙的手来,原是刘暇啊,她心下轻轻一喜,方得以解救,想着等会定要给他以奖赏。
只听他饶有兴趣地对顾尧言:“公子觉得《拜月亭》如何?”
未觉察到面前那两人故作的亲昵,顾尧肯定道:“虽然谈论的是男女之事,但构思巧妙,能从中见微知著,贴和当今大齐的风气,是难得一见的好书。”
“可在在下眼里不过是烂俗的故事。”刘暇不给半点面子。
顾尧懵了懵,道:“百家自有百家言……各有道理,但将心比心,提醒这位公子一句,君子切不可在人面前语损他人心上之物。”
刘暇点点头说有道理有道理,又看了王挽扬一眼。
王挽扬会意一笑,对顾尧道:“我父亲大概与您所见略同,”见顾尧兴奋得眉梢佻笑,王挽扬忍不住泼了冷水:
“而我不是,顾公子如敬重他,可时常来府上与他多聊聊,但我不希望你们再谈论我的事,更不愿莫须有却成了真。惺惺相惜,也不要把我扯上。”言毕,王挽扬笑着望向顾尧,而他古怪地瞟了他俩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