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深秋的雾也重了起来。
下了朝,王挽扬出了殿门,抬头望了一眼天,依旧是青灰色的,像是得了翳症,瞧谁都朦朦胧胧。
方才朝堂上便弥漫着硝烟味,以她爹挑起的直指赵潜的宗派之争,剑拔弩张的。而王挽扬半只耳朵都没有听进去。
有些困啊,昨夜里又没有睡好。回想了下前日在轿子里偷偷捏过的那只细腻温滑的手,再看了眼自己掌心的老趼,王挽扬竟是有些羡慕。
正打算移步到西武门外的辇车处,好坐上轿子赶去见有那般漂亮似葇荑双手的人,身后却传来一声问候。
“王将军。”
王挽扬回首望向出声唤她的人,发觉是赵潜。
与王洛山不同,王挽扬与这位户部尚书赵潜并无什么不悦的纠葛,也不觉得他有什么十恶不赦,只不过听闻坊间传言赵潜确为罪大恶极的奸佞。
往往有好事的儒生在茶馆里似说书般地叫喝:“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忿忿说的是赵潜,贪赃枉法连禽兽不如。
角落里小啜一口茶的王挽扬,闻言却是觉得这并非在叱责赵潜,至少这位户部的赵大人勤勤恳恳,实为操劳,大抵都是为了江山社稷没错。而她非碌碌却无为,食着不该食的禄,领着不应领的俸银。不理朝政为朽木,斩杀万人如禽兽。因而这朽木也好,禽兽也罢,大多与她的自我描述也差不离。
一个人自怨自艾起来,天都能塌下来,继而自己便成为了千夫指的恶人。
可惜啊,他们根本不将这昙花一现的女将军放在眼里,更不会对她有什么非议了。
想来有所作为者,竟是也会被人埋汰到这个地步,还不如如她一般,清闲,自在。
“有事?”王挽扬回道,言毕却又是后悔,想着自己总归拿捏不好为官之间的说辞,想着这般回答赵大人会不会以为她爱理不理呢?她分明不讨厌这位户部尚书的啊。
好在赵潜并不在意,却听他提醒了另一件全然不相干的事情,言语恳切,像是出乎于内心的告诫:“伶人戏子,还是不要来往的好。”
“赵大人是什么意思,不妨直说。”王挽扬想着自己的事未必能闹到满城风雨,为何他也知道了呢?
即便是知道了也还轮不到他人来说罢,这等的好意王挽扬受不受得起呢?
“光禄大夫尽力谏言让我担下‘青莲节’的操办,朝中大臣的俸禄也应有所减免。”
这话里说的是王洛山做下的事儿,还得让王挽扬这女儿来偿?
只见赵潜顿了顿又道:“戏园子可是无底洞,你我也算是相熟一场……。”
相熟一场?哪来的说法?不过就是恰巧对看的书的口味一致,还能谈上几句天罢了。
可赵潜这人被推去反贪腐除虫害,也算是达到了为官的大乘。
腐之上者,却要操持这最为清明之事,岂不讽刺?
克扣俸禄,还要与不相熟的同僚告知,用意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