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燕云潇过来,晁微不敢直视,上前一步结结巴巴地说:“草民参见皇……皇上。”
昨日老爹告诉他那位公子是当今皇帝,还让他今日进宫,晁微吓得一夜没睡着,生怕皇帝要抓他入刑部,治他不敬之罪。
见晁微那副畏畏缩缩的样子,燕云潇笑道:“不是说同为‘鸡道中人’吗?何需如此拘谨。”
他在桌案后坐下,又让太监给晁微上茶。
“坐。”
晁微心里掂量了一下,皇帝要是真要治他的罪,应该不会让他坐下喝茶吧?想到这里,他心里一松,说话也舒畅了:“昨日多有冒犯,请皇上恕罪。”
看到这个年轻人从紧张到镇定,燕云潇眼里闪过一丝赞赏。
昨日晁微刚出现时,不分青红皂白护短,态度强硬。被他一吓后立刻转变态度,放低姿态协商。见他也懂斗鸡,晁微立刻放下嫌隙,热情为他介绍。一说到斗鸡便是滔滔不绝,满心投入,颇有几分痴气在身上。
燕云潇向来很喜欢“痴”的人,这种人一般都很真诚,他喜欢真诚。
燕云潇道:“你对于斗鸡,似乎颇有研究。”
一说到这个,晁微最后的一点拘谨也消失不见,大谈特谈起来。中途他觉得自己过于啰嗦,见皇帝仍然耐心含笑地听着,他便又说了许多。
“‘骓羽’极为珍稀,识得此鸡的人少,懂得如何饲养的人更少,草民有幸得了一只。”晁微小心翼翼地说,“昨日您说您的弟弟……寻王殿下曾养过此鸡,不知草民能否向王爷讨教一二?”
“他如今在江南,你可以写信相询,朕等会给你一封手书。”燕云潇喝了口茶,问道,“他很厉害?”
晁微立刻来了精神:“寻王殿下是京圈鸡场中的名人,他八岁开始玩斗鸡,短短半年就斗到了顶尖位置。他靠的不只是高质量的鸡,更是独家秘方——他的喂养方法和训练手段都是独一无二的。”
燕云潇闻言,失笑地摇了摇头。燕寻还没去封地前就天天抱着斗鸡,和清客研究来研究去。燕云潇嫌弃他身上有鸡味,不让他靠近,燕寻就哭鼻子,半夜抽抽搭搭地站在房门前哀求:“皇兄,我已经洗干净了,让我进去,让我进去嘛。”
王府五百清客,一百喂鸡,一百洗鸡,一百练鸡,一百翻古籍找偏方,还剩下一百天天和王爷探讨斗术。
燕云潇道:“昨儿赢了你爹六十万两银子,朕心里过意不去。宫里的斗鸡司恰好缺个主事,你便去任职吧。”
晁微一愣,随即眼睛发直,激动得连声道:“谢、谢谢谢皇上!”
那可是斗鸡司啊!掌握着宫廷独家斗鸡秘方的斗鸡司!晁微激动得全身发抖,被太监领出宫时还是晕乎乎的。
在门口遇到他爹,晁微把这喜事说给他爹听,晁桓捋须笑道:“我儿也算是得偿所愿了。皇上宽宥,你可不能让皇上失望。”
父子俩高高兴兴地买了卤牛肉和黄酒,回家庆祝。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边境不断传来消息。
谷源成与赤丹王密谋至夜深。
谷源成刻意拖延谈判时间。
谷源成祖辈是赤丹王族。
朝会上议论得沸沸扬扬,皇帝依旧说相信谷源成。
百官愁得不行,连拥护谷源成的一派也开始主张派探子前往边境。皇帝却一点也不着急,只在御花园赏花吃鱼,不时去斗鸡司和古意茶庄逛逛,一派悠闲。
七月中旬的一个夜晚,繁星满天。
御花园潜鳞亭中,燕云潇和林鸿对坐,共饮一樽酒。
远方亮着点点烛灯。
林鸿道:“你早就知道谷源成祖上有赤丹族血统,我给你的调查结果中提到过此事,你在祭祖大典上敢用他,也必然让蓝卫将他祖宗十八代摸得门儿清。”
燕云潇手掌托腮,撑着石桌,浅浅一笑:“说下去。”
“赤丹族历代居于草原,生养都靠天,族人无不生性狠厉,为了生存,什么事都能做出来。知道谷源成有赤丹血统后,赤丹王必会全力拉拢。”林鸿沉静地说,“吏部的卷宗不会记载赤丹血统之事,所以谷源成有赤丹血统的消息,是皇上放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