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潇慢悠悠地又道:“太后多疑,实非明主。而且据朕所知,刘统领不惑之年方得一子,甚为宠爱。可惜此子在闹市纵马,致平民一死二伤。依燕律……”他顿在此处,端起茶盏吹开表面的浮沫,浅浅地饮了一口。
刘统领的脸上终于浮现出震惊。他动用了太后和京兆尹的关系,才把这事压下去,当事人全部灭口。可皇帝是怎么知道的?
他对上皇帝似笑非笑的目光,犹豫片刻后,咬了咬牙,跪了下去:“但凭皇上差遣。”
燕云潇快步上前扶起他,笑道:“朕就知道,刘统领是明理之人。朕向你保证,待朝堂清明之时,你会是朕的左膀右臂。”
刘统领离开后,燕云潇负手立在窗边,神情莫测地盯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人流中。
步摇给他倒了杯酒,问道:“他当真会帮你?”
燕云潇轻笑道:“当然不。”
步摇拉上纱帘,隔绝了街上的视线。
桌上摆了一局残棋,燕云潇坐回去,修长如玉的手指执黑,闲闲地落下一子。
“非但不会,还会立刻去太后面前把今日之事全盘托出,说朕是如何如何愚蠢又自大,再对太后指天发誓表忠心。”
步摇坐在他对面,也落下一子,奇道:“你一开始就知道他绝对不会帮你?那你对他说那么一大通干什么?”
“这种老油条,哪是我几句冠冕堂皇的话能说动的。”燕云潇一点也没思索,又落下一子。
这颗黑子落下,几粒白子便被围在其中。他正要伸手提子,步摇啪地一声打开他的手:“重来。”
步摇扔回他刚才落下的黑子,又捡起自己上一回合下的白子,思索片刻后重新落子。
燕云潇也不恼,笑眯眯地任由她悔棋。
“太后会安抚他,说她依然信任他,并让他继续与我虚与委蛇。”
步摇下了一颗白子,问:“然后呢?”
“然后?他便会假意投靠我,实则为太后暗中监视我。”燕云潇随意地下了一子,把玩着竹木棋笥中的黑色棋子,“我是个蠢货,当然看不透他们的把戏,只会以为他是真心投靠,便日日亲近,嘉奖于他。他自然会与我扮演一出君臣相得。”
步摇替他斟满酒,道:“久而久之,太后会怀疑你们假戏真做,渐渐不信任他。”
燕云潇笑道:“至少我刚才有一句话没有骗他,那就是太后多疑。”
步摇道:“你不过是在赌,那万一太后不上钩呢?”
“所以我需要有人推波助澜。”燕云潇摩挲着酒杯,眼中闪过奇异的光,“这个人才是关键。我已经给他送了东西去,就等他回复了。”
此时,相府。
下午天香楼发生的事情,已经传入了林鸿耳中,他正思索着皇帝的言行。若他还不了解皇帝,便会和刘统领一样,觉得皇帝天真愚蠢。可是蓝卫和扇骨已经让他摸到了皇帝的真面目,便知道皇帝此举必有深意。
此时小厮来报,说皇帝送来一个锦盒。
锦盒里是一块锥形的梦香。
皇帝这是在狡黠地提醒他:朕已经知道你做了什么事。
林鸿失笑:“小鬼头。”
联系起天香楼的事情,林鸿略一思索,赞赏地道:“好一招借刀杀人。”
他写下几个字,放入锦盒,吩咐小厮:“交给皇上。”
天香楼。
燕云潇打开锦盒,纸条上写着八个遒劲的字:只要君求,只要臣有。
看到意料之中的回复,他轻轻一笑:“现在啊,就等着这位刘统领夺职回家,御林军统领之位易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