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着道:“只是你道胎尚不稳,须及时贯通,先试着运行一个大周天,沿督脉向上,走尾闾窍、玉枕窍……“
他开始为我细细指点元婴入门后的关窍。
我木然照做,犹然神思混乱,厘不清虚实,也不知自己究竟是何时陷入心魔的。那一场抵死缠绵,究竟是荒唐大梦,还是笔下浮生,抑或是……
我注意到他用来束发的玉冠碎了一角。
我心头一紧,因为命运的恶意而倍感沉重之余,仍不免涌起一股陌生的甜蜜之情。
百年悟道,初尝情之况味。
又见他自以为封印了我的记忆,安之若素地授业,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我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我记得清清楚楚,他说了“甘愿”。只这甘愿,是指出于师徒之义而舍身救我,还是指他亦对我有情,愿与共效鱼水之欢?
若是后者,他又为何不肯与我心意相通,转而用秘术抹去我的记忆?
正自满心纷扰,鼻端又隐隐萦绕着那缕暗香,从他衣鬓间透出。我一时冲动,伸手拽住他的袖子,恨不能把他拖下云端、拥入怀中。
他岿然不动,看了眼被我攥住的衣角,眉心微动,随即轻声关切道:“决儿?”
不知怎的,被他那么一唤,我心头涌起强烈冲动,闷声道:“我定会保护师尊。”
纵是拳拳决心,就这么没头没脑地说出来,实在有几分傻气。
他莞尔:“这话该由为师向你保证才是。”
我不吭声。
也不撒手。
他无奈低笑:“多大人了,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说着揉了揉我的脑袋,这原是他做惯的亲昵之举,但我们方才有了夫妻之实,他一时不察也失了分寸,转而摩挲起我的眉眼,若即若离。
他的手指温热,我歪过头,追寻着蹭了蹭。
我鲜少做出这等依恋之态,他不由一怔,接着明了,眼中流露柔软情愫。
他猜到我的心魔劫是他。
修道者只会在心魔劫里见到最珍之重之的人。
不知他对此如何做想,只是宽慰我道:“你在心魔劫里所见的一切皆是虚妄,做不得真的,勿要为此忧怖。”
其实我亦不能确信,书中所写会不会成真。
天命以“书”的形式出现,古来有之,诸如生死簿和河图洛书,小到一人生平,大到王朝更迭,均能做出预言,但从未有过这等、这等……通篇宣淫的。
好在那本名为《清冷师尊雌堕记》的书虽然不正经,起码在床戏的间隙带过了几笔因果,譬如不久后的天地杀劫,譬如那位幕后黑手:本该早已飞升的圣人玄嚣。
我可以借由这些人事,来验证淫书真伪,并且提前防范。
我须慎之又慎,不仅因为敌我实力悬殊;而且事关师尊,不容任何闪失;此外运数最是诡谲,有时千方百计回避,反而正入彀中。
我尚不清楚,令我得见此书的是谁,有何居心……
我蓦然心惊。
为什么我会下意识用“谁”来指代?
仿佛那是一个人,有其私心和欲求,而非天道、天命、天机等虚无的存在。
我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书中内容早已熟记,可当我试图回想自己是如何看到那本书、又是谁给我的时候,眼前急闪过猩红巨眼、滚滚烟柱和无边黑暗中一颗蓝绿圆球的画面,脑袋随之剧痛,那种熟悉的割裂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