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过后,两辆马车四个人,从京城出发前往南越城。

御池雁声自是和谢福禧一辆,谢东和沈绣娘一辆。

御池雁声本是以为,岳父岳母恐怕还不肯随他们一同去江南,但未曾想到,谢东和沈绣娘倒是没做多大推辞。关键是现在他俩如若还呆在宁王府,作为九爷的老丈人做下人的活计那是万万说不过去,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九爷是诚心待谢福禧和他们俩的,他俩也不习惯离开儿子,至于别人的闲话,任他去吧。

马车行到晌午之时,停至一家客栈门前。

御池雁声先下了马车,掀开轿帘小心翼翼地搀扶谢福禧。然后再去后一辆马车,亲自掀开轿帘,异常恭敬地迎接谢东和沈绣娘。

两人十分惶恐,忙叫道:“九爷,不用麻烦您了,奴……我们自己就可以。”

御池雁声轻笑一声:“爹、娘,以后叫我雁声就好,不用如此生分。”

沈绣娘和谢东频频答道,可这一句“雁声”却怎么也喊不出口。

九爷御池雁声本来就不是轻易就能跟别人热络起来的人,他对俩老的尊重之心不假,但要他完完全全表达出来却有些难度。然而即使如此,这一番话却仍旧让谢东和沈绣娘感到窝心和放心,他们算是看九爷成长起来的人,自然是知道九爷话语里透出来真情实意。

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让他俩彻彻底底消除对九爷的这份“敬”,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御池雁声牵起谢福禧的手,先让谢东和沈绣娘进了客栈,落座在一间雅间后先让俩老点菜。

“诶,九……雁声,我们俩也不知道该弄些什么,你们想吃什么你们自己来吧。”谢东不自然地轻咳一声。

“是啊是啊。”沈绣娘局促地搓搓手。

谢福禧倒是不觉及爹爹和娘亲的紧张,反而大大咧咧地拍拍九爷的肩道:“爹爹喜欢辣子鸡,娘喜欢喝鱼汤,要这两个,这两个!”

九爷宠溺地点点头,对一旁站着的小二一一说了,又再点了一些谢福禧喜欢吃的清淡的菜。

谢东简直是恨铁不成钢,他皱眉瞪了谢福禧一眼,谢福禧还以为是在夸自己懂事,咧着个小虎牙嘿嘿笑着。

趁御池雁声中途出去的空档,谢东教训道:“你看看你,哪有一点样子,你怎么那般指使九爷?!”

谢福禧愣了一愣,好半天才嗫喏地开口:“可、可我们已经在一起了,也没什么啊。我和九爷,已经是夫妻了啊。”

谢东被这一句话堵地够呛,又仿似恍然大悟。

他和绣娘对九爷的态度一直是唯唯诺诺的,他们承认九爷和福禧互相喜欢没错,承了皇上的圣旨也,没错,可是在心底里,他们已经把谢福禧摆到了弱势,谢福禧口口声声地叫着“九爷”,更让他们在无意之间加深了这点认识。

门不当户不对,且做了这么久的奴才,好不容易从心里悦纳了自己的儿子和男人成亲这一点,可他们现在却仍在徘徊犹疑不定。

谢福禧的一句再自然不过的话,让他们终于有所醒悟。

他们的儿子跟以往那个高高在上的九爷,已经成了亲。从此之后,他们将携手走过一生,不管家世如何,不管是否有损门楣,他们抛却了一切阻碍走了一起。同天下间每一对夫妻一样,柴米油盐酱醋茶,有亲密无间的爱恋,也有时不时的拌嘴和吵闹,但却没有所谓的门第,能将他们隔开。

宁王府高高在上的冷漠的九爷,走下了神坛,成为万千人中再普通不过的一个。

谢东和沈绣娘突然就释怀了。

等九爷回来后,各种菜肴便上来了。

俩老将一切都看在眼里,那些菜肴基本上都是自家的儿子谢福禧爱吃的,真是……有心了啊。

御池雁声执起筷子挑了一块鱼肉,在碟子中细心地剔除了鱼刺,一句话也没说,再自然不过地放进了谢福禧的碗碟中。

谢福禧埋头吃得正欢,连头也没抬,就着一口饭便将鱼肉扒拉进了肚子里。

御池雁声的动作不曾有所停滞,往往自己吃一些,又会给谢福禧挑一些,体贴关怀到极致。

两人就连在食膳食中,也有着浓浓的不可有外人插足的氛围。

这种样子,仿佛已经是操练过几千几万遍一般,两人都未曾察觉到这种甜蜜到极致的场景有任何不妥之处,直到沈绣娘再也看不下去了,轻声咳了一声。

这孩子,你说说,怎么就……怎么就这么缺心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