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修文清了清嗓子,学着道:“今夜动静大,你要是不想惹祸上身,就找个地方躲起来睡一夜,明日天亮自然太平。”
室内寂静,宋修文恢复了自己的语气,说:“他后来还遇到了个走商的人,他们有过短暂交谈,猎户也把这话透露出去,之后二人就分道扬镳了。”
“这个走商的人是谁?”闵疏问:“叫猎户去认尸了吗?”
“认出来了。”宋修文说:“他当场就认出来,那人就是危移身边的下属,叫鲁齐。”
梁长宁说:“所以鲁齐起了怀疑,心知官府可能在查他们,但危浪平有可能曾经给他们透露过口风,例如……例如这批盐他们自己吞不下,朝廷会插手。”
闵疏说:“鲁齐或许自己没有太在意此事,但是危移一定注意到了,因此他们才要连夜赶路。因为官府的兵出不了龙脊山,京城和€€洲府泾渭分明,关卡又卡得死。”
室内寂静片刻,陈聪才说:“杀了这么多人,他们处理得急,尸体或许都埋了或沉湖了,猎户是怎么发现的?”
闵疏和梁长宁对望一眼,宋修文说:“猎户说,他夜里确实听到了打斗声,但他不敢出去,等到天亮了,他才敢下山回家。他养了只狗,那狗忠心,常进山找他。可这次那狗在林子里狂吠不止,还疯了一样地刨土,猎户挖开一看,底下全是尸体。”
“猎户本想视而不见,但下山时听见有路人谈及此事,还说到了悬赏一事,猎户猜测商队是被官府要查的逃犯所伤,这才报了案。”
宋修文皱眉,说:“但奇怪的是,缉拿要犯一事从来都是大理寺负责,我查阅了近日案卷,并没有要犯逃离。”
“或许是北镇抚司在查?”闵疏皱眉问。
第63章 喜鹊
供词呈递到刑部,刑部不敢复核,又交到了北镇抚司去。
“€€€€我北镇抚司从未颁布过什么缉拿要犯的布告!”指挥同知冯道成喊冤:“北镇抚司专理诏狱,跟缉拿逃犯有什么关系!你大理寺要么持皇上旨意来搜,要么就别把屎盆子往我头上扣。”
“谁扣屎盆子了。”孙供叫怨:“这是大理寺交上来的供词,我只是随口一问,又没说一定是你们在封山查人。”
冯道成冷笑一声:“死了个危家的毛头小子,你们就急得到处攀咬,还不是怕担责么。要查这案子就要牵连众多。今日查谁封山,明日查调兵诏令,后日是不是就要查皇上头上去!”
“同知大人哟€€€€”孙供打断他:“你急什么?”
冯道成哼一声:“一句话,少往我北镇抚司身上扯!”
褚辉正交了腰牌下职,听闻此言忽然道:“同知大人,我倒是想起件事来。”
冯道成与孙供一道转头看他,褚辉只是个从四品镇抚使,却因着是朝阳长公主的嫡子而颇有分量。
褚辉思虑片刻,身后的人恭敬拉开椅子请他,他撩袍子坐下,说:“我手底下有个千户,叫张全。他在事发第二日本该交腰牌换岗,但人却消失了。后来与他一同任事的人说,他被佥事大人€€€€也就是近日圣上亲自提拔的应三川应大人€€€€紧急调走了。”
“镇抚司的腰牌等同职权,我不敢出差错,本该立刻呈报上级,但我的上级正巧就是佥事大人。越级奏报又是大忌,因此一再拖到了今天。所以调兵封山查人一事,或许是佥事大人的意思。”
“不过佥事大人该是有圣上的旨意,他办差在外,如今尚未回来。”褚辉说,“既然争论半天也拿不出真凭实据,不如就先压下证词,等佥事大人回来后再说?”
孙供心知肚明他在拖延,但他这个法子确实也不算有错,于是说:“那就先拖着?我觉着这样办没问题,好歹等人回来再问。”
应三川飞奔回京,手底下调的人都已经安置散了。他持牌子进宫,对梁长风一个字都不敢有疏漏。
“做事不干不净。”梁长风虽然没发怒,但应三川已经背后一寒,“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梁长风早知这批货没那么好抢,应三川说桥断车翻,私盐全失一事,他绝对不信。
“太巧了,这世上没有这样的巧合。”梁长风说:“这次哑巴吃黄连便算了,你杀危移做什么!”
“他认出我了!”应三川跪在地上,说:“危移不仅认出了我,还猜出了卑职的意图。”
梁长宁俯视着应三川,鄙夷道:“朕看你只是假公济私!”
“那本该是皇上的商路。”应三川冷静道:“自古充盈国库,要么对百姓下手,要么对商人下手,要么就只能抄家灭族,从贪官下手。”
应三川说话干脆,直接指出梁长风的困境:“皇上动不得文沉一党,又需要民心。皇上进退维艰,暨南雪灾致使国库亏空,即便危浪平有心自保,可他允诺的那点钱财也不过是杯水车薪,只要断了危家商路,危家自然垮塌!届时抄了危家,哪里还需要靠他那一亩三分地的收成?!”
梁长风盯了他半晌,才终于冷笑一声:“危移的尸体就摆在大理寺,你知道现在北镇抚司要查,又已经被大理寺拦下了吗,这案子如今谁都插不了手,说不得连内阁也要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