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浪平盯着外头的大雨,心里突然有些焦躁不安。
他静坐了片刻,喊:“蓝渐清!”
蓝渐清从门外进来,睡眼惺忪地开始穿内甲:“主子吩咐。”
危浪平这才想起现在是半夜,外头的大雨没有消停的趋势,寒风呼呼地刮。
危浪平揉揉眉心,说:“没事,你回去睡吧。”
“每次落雨主子都腿疼胸闷,要不我去请个大夫……”
危浪平摆摆手,蓝渐清想说什么,最后又止住了话头,他上前两步将窗关了,又往暖炉里添了炭,才退到门外说:“我就睡在外间,主子有事叫我,要是膝盖疼,就把二公子带来的狐狸皮子裹在腿上。”
危浪平颔首,吹熄了烛火。
今夜谁都无眠。
闵疏侧躺在梁长宁臂弯中,二人都没睡。
“雨太大了。”闵疏低声说:“盐不好运。”
“危移是老手,他不会没有准备。”梁长宁说:“应三川也不是鲁莽之人。”
“太险了。”闵疏说道。
“富贵险中求。”梁长宁说:“这是一场豪赌,赢家才有说话的权力。”
“谁是赢家?”闵疏偏头问他。
屋里烛火暗淡,外头暴雨如注。暖炉上点了熏香,室内温暖馨香。
这个问题的答案太好猜了。
今夜危移和应三川都是输家,因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弹弓在下。梁长宁就是树下瞄准的那支弹弓。
天亮之后,这批货还要易主。
梁长宁垂眸盯着闵疏清亮的眼睛,低头吻在他的鼻尖,低声问:“你担心危移?”
闵疏没说话。
梁长宁摩挲着他的后腰,突然说:“你知道你为什么总是百密一疏吗?”
闵疏抬眸盯着他。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闵疏说:“时也命也。”
“非也。”梁长宁心情尚好,他说:“因为你总是……总是闵乱思治。”
“你做事不够狠辣,不喜欢见血,连棵花也要怜悯,一下雨就要搬进来避雨,你的那株铁杆海棠开了吗?没有。”梁长宁看着他,“为此你优柔寡断,下不了狠手,你总是担心伤人太深……你跟文容有旧仇,那日远东楼多好的机会?你却没要他的命。”
闵疏后背微僵,瞳孔轻轻一缩。
闵疏没料到梁长宁会突然提起文容,更没料到梁长宁如此敏锐,竟然早就猜出文容与他有旧仇。
“如果是我,我会在踢他下水的时候顺手打晕他,后脑勺的穴位太好找,你能做到的,是不是?”梁长宁笑起来:“那么他就会死在水里,溺死也算是痛苦的死法。”
“我与文二公子没关系,更没有恩怨。”闵疏脑子里过了一遍那日的情形,确保自己没有露馅,他说:“王爷想多了。”
梁长宁摸猫一样一下一下摸着闵疏僵直的背脊,说:“暂且不论他,你还劝我收下陈聪,你明知激发陈聪恨意叫他进京复仇,怂恿他去击鼓鸣冤,带动暨南百姓血书请命,我们能从中得到更大的利益,你却连提也不提。我猜……你是心硬不起来。”
“你太仁慈了,闵大人。”梁长宁笑起来,却说:“不过我很喜欢这样的你,可你得知道,一只见不了血的苍鹰,即便是飞上了天,也活不下去。”
闵疏不吭声,眼神看起来却完全没被梁长宁说服。
“王爷今夜话多,”闵疏沉默片刻,说:“是要与我谈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