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少煊的目光始终紧紧盯着那几只狼,奇怪的是他们并没有露出攻击姿态,而是跟着将士们一起将他们护在中间。
“不用担心。”身后之人忽然开口,“它们不会伤人。”
看上去的确如他所言。
但霍少煊仍然不解,迟疑着道:“……它们野性未泯,也并未失去爪牙,为何甘愿与人为伍?”
“想要驯服一匹狼很容易,卸去爪牙关在笼中,饿上几日,用棍棒招呼,再放出来,便成了只敢匍匐在地,瑟瑟发抖的家畜。”
如今还有段路程要走,秦修弈的嗓音慢悠悠的,“但那只不过是一种困住它们的手段罢了,只可惜有些人引以为傲,打着‘驯服’的幌子,满足自己恶劣的私欲,实则根本毫无意义。”
“失去野性的狼,还不如门前凶恶的犬,谈何驯服,那叫抹杀。”
霍少煊静静听着,心中微动。
秦修弈忽然下马,抬手示意大家不必一并停下,而后当着霍少煊的面,硬生生拽过来一只仿佛下一秒就要暴起的狼,笑着揉了揉它的耳朵。
霍少煊面色一紧,“幺秦!”
“不必担心,你瞧。”
秦修弈愣了愣,旋即抬眼一笑。
他一只手钳制着狼,目光淡淡,另一只手紧握着剑,仔细看也是警惕的姿态。
当秦修弈卡住那狼的脖子时,它突然危险地低吼一声,面目狰狞,凶恶无比,张嘴就朝秦修弈的手咬去。
霍少煊看得清楚,顿时汗毛倒竖,立即跳下了马,手已经握上了腰间的佩剑。
却见下一秒,那狼又收回了锋利的牙,一扭头挣脱了秦修弈的束缚,背影透露出些许暴躁,但还是朝前走去,瞧着不情不愿的。
霍少煊一愣:“这……”
秦修弈哈哈大笑,走过去拉住他重新上马,朝着还在恍惚地霍少煊道。
“所以……我要它保持野性,在拥有反抗实力的情况下,却依旧要忌惮着我。”秦修弈轻笑,风扬起他束好的发尾,瞧着意气风发,“狼群有爪牙,我们也有武器,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平衡。”
“它们有野性,才能让我们时刻保持警惕,一旦松懈,或许就会被咬破咽喉,反之亦然。”
“本就无需驯服什么,维系这种平衡,双方都在忌惮中不敢松懈,愈发强大,难道不是比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要好得多吗?”
霍少煊转过头盯着他,方才还张扬骄傲的人顿时脸红,眼神飘忽了一瞬,小声道,“一些拙见罢了,少煊莫怪。”
霍少煊却摇了摇头,目光悠远。
“受教了。”
很多年后,他仍然记得自己当初内心的震撼,如同巨浪般拍在心头,一阵阵的心悸,余韵都令他为之动容。
“狼”象征风关,他的信仰。
“月”则是他所仰望的辉煌,是他所期待的,能带着狼玄月走到的地方。
秦修弈就如同一坛烈酒,令人浮梦三千也难品出其中是何等滋味,只觉得能瞧出万千的幻影,随手一抓都像是能摸个实在。
但到头来一睁眼,手拢着虚空,只余下孤寂的漫漫长夜。
他率真,单纯,却又有着血性,坚韧。
他愿意为老妪低下头颅,却又不屈于强者的威逼。
他毫不留情地连斩敌军几大营,身上沾满了血腥气息,却也能下马抱起废墟里哭泣的孩童,用干净的衣角替他拭去眼角的晶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