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

作为第一个走出魍魉森林的人,霓漫天坐在观礼台最前方。面对周围真真假假的羡慕嫉妒,她的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只是定定看着光芒闪烁的出口。

夕阳西下,最后一个神器的宿主终于诞生。留在魍魉森林中的人听到通告,只得悻悻捏破了银水珠出来。进去时的百十来人,活到最后的却不足三成。即便是成为「十祭」之一的各派精英,脸上也并没有太多的喜悦,谁心里都清楚,自己到底是踩在多少尸体和牺牲上才走出来的。

长留果然不负众望,门下有四名弟子成为「十祭」,晏唯诚、温云絮这次分别代表长白山和玉浊峰成为「十祭」。温云絮在魍魉森林不知道中了什么法阵,走出来的时候右下腹血流不止,玉浊峰掌门见状早已顾不得礼节,亲自走下观礼台为她疗伤止血。这场九死一生的游戏,到最后仿佛根本没有赢家。

笙箫默负手回到销魂殿,一路上什么话都不说。霓漫天不远不近地跟在他身后,两个人却各怀心事。待上了主殿的台阶,笙箫默突然转身,眼神冷然盯着她道:「你跪下。」

霓漫天被他喝的一愣,任命般扑通跪在地上。

「为什么用那个身法杀人?」

她立刻明白过来他问的是什么 ,抬头看一眼笙箫默,却见他的表情不同于平时,显出十足的严厉。霓漫天微微定神,努力作平静道:「他们是罪有应得。」

「罪有应得?你已经夺回了卷轴,不疑也安全了,那两个人已经在害怕,你为什么还要杀他们?」

「师父觉得我杀他们是错?」霓漫天忽然反问他。

「难道你还觉得自己是对的?」

「师父,」霓漫天肃然道,「神器之战,本来死伤就是难免的,沈默和行之两位师兄用生命才换来了一个卷轴,他们却要这么轻易就抢走,我为什么不能杀他们? 」

「他们的生死不是你我可以决断的。」

「那长留为了削弱竞争者设下那样恐怖的杀阵,不知道多少弟子会死在那个阵里,这是对还是错呢?」她咄咄逼人道。

笙箫默一怔。

「师父,长留三尊设下杀阵就是对,我为了保护手里的卷轴而杀人却是错,所以对错根本不在于杀戮本身。拥有权杖的掌门杀人便是正义和规则,而普通弟子杀戮就是罪恶,是这样的吗?」

笙箫默哑然。看着她倔犟又悲愤的眼神,他发现自己竟无法回答她如此尖锐的反诘。

见他不说话,霓漫天心中微冷,也不再等他的回答,她自顾自起身:「师父,弟子告退。」头也不回地走开。

「你站住!」笙箫默面对她的背影,忽然间怒不可遏,「我让你走了吗?」

霓漫天停住,顿了顿,却没有回头,而是继续往前走。

忽然感觉背后风疾,他猛然回头,却见笙箫默银箫在手,已向她飞身攻来,她断没有想到他竟然会攻击她,一个后空翻,顺着他的箫飞下去。

在不远处站定,霓漫天看着笙箫默虎视眈眈的目光。

恼羞成怒了呢,师父?她心中哂笑着。

祭出广陵剑,霓漫天索性催动身法与他对招而去。一剑一箫在空中火星飞溅,叮铛作响。想到他当初迫她拜师,如今又要迫她屈服,她只觉怒火中烧,「十祭」试炼本就是他的主意,他亲自设下这么残忍的比赛方式,又有什么权利指摘她?

想到此,她手下的剑招更是干脆狠绝,逼仄而来,沈默与行之两位师兄就那样在一个个杀阵中灰飞烟灭,长留子弟的命是命,他们的命就不是命吗?

两个人身法奇诡疾驰,在空中犹如两道光芒,打得难舍难分。如今的霓漫天已不似当初,笙箫默与她过了三五十招依然不辨胜负,只见他银箫轻转,突然避开她的剑锋直直朝她左肩攻去,霓漫天避闪不及,下意识用左臂一挡,却听铛的一声脆响,金光闪过,笙箫默感觉自己的银箫竟如打在铜铁上一般,被生生震开。

两人分别退出数丈,皆是一怔。

霓漫天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左手上有那个金印,她赶忙将左手背过身后,不自觉朝后退了几步,尽管竭力镇定,表情却还是无法掩饰的惊恐。

笙箫默根本不给她掩饰的机会,他顷刻瞬身到她身边,猝不及防一把抓起她的左手腕,一道闪闪发光的金印刺入他的眼睛。

这是……

霓漫天被他牢牢扣住手臂,一时僵在那里,她又气又急,想挣开却是不能。

本以为笙箫默看到这个印记会立刻诘问她,却见他仿佛被击中一般,表情抽搐了一下,死死盯着那个金印,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过了一会儿,他松开了她的手,语气却是出乎意料的镇定:「这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不吭声?」

霓漫天听罢莫名松了一口气,她不自觉用手抚上那个印记:「我不知道怎么说……」

「实话实说。」笙箫默盯住她的眼睛,语气不容置喙。

霓漫天看着他的目光,预感自己瞒不过,便将阵中所遇之事如实道来。

笙箫默听罢,似乎没有太多惊诧,只是闭上眼郁郁道:「十五年……」

「师父,那个十五年之约是真的吗?」

笙箫默有些怅然,轻轻摇摇头:「我不知道。」

「师父,我该怎么办?」她心里害怕,却还是努力让自己平静。

笙箫默沉吟片刻,突然将她的左手拿起来,手心凝一道耀眼的金光,覆上她的手腕。那道金印渐渐消失,仿佛从来就不曾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