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都要在那一个特定的日子做一模一样会肉跳神惊的噩梦,任他寒风横扫皮肉生苦,他就是不肯多提半句。
后来,便是姚如许回了京都认了权贵爹,重提旧事看他上城楼心生疑窦,私下去见了季娘子问起贺云舟才戳穿了他十数载的自欺欺人。
姚如许曾芒寒色正地问他“为何如此”,他踌躇半晌掩面未答,事后又提笔书下:深恩负尽,死生师友……
姚如许见字卷纸,再不问了。
来年登上城楼迎军,又只剩沈宓一人。
此事不知闻濯又是从哪里摸来的消息,只是今年贺云舟既然回朝,沈宓定然是不会再去€€€€
“旧友归身故里,你就不去亲迎?”闻濯问。
沈宓隔着眼纱望向窗外大雪,折下墙角吐朵艳丽的红梅,轻轻摆首:“今日迎军的人多如牛毛,我这副病弱身子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闻濯走进房中,拿起架子上挂的裘毛披风替他盖在了肩上:“你倒是还知晓病弱二字,我以为你是想成仙。”
沈宓转身将梅枝递给他:“此情此景,当湖心亭看雪。”
闻濯捏着梅花花蕊抿了抿唇:“还要酒。”
沈宓莞尔一笑:“应有尽有。”他这回倒是也没再犯穷。
两人披上长袍挪去世子府的湖心亭,管事提着一壶烫的冒烟的花雕酒姗姗来迟€€€€
轻纵眼,便得见冰盘若琥珀,白雪掩屋舍,暗香疏影立两傍、缀缀蒙蒙,冰封湖上、集萤映雪。
屋里的红泥火炉挪到了外头,下人早早添了些木炭,彼时烧的正旺。
“今日午时,户部尚书顾枫眠在承明殿,秉达今年赋税征收和俸饷落实情况,据说近年赋税制度教百姓苦不堪言。”
闻濯看着手边放的梅枝伸手拨了两下,又冲沈宓笑了笑:“新人的户部侍郎是个栋梁之材。”
沈宓给两人杯中都添满了热酒,浅酌一口不以为然道:“该如何评断人才自然由殿下决断。”
闻濯看着他饮了一口酒回味无穷地舔了舔嘴唇:“姚侍郎真的是姚丞相的亲儿子么?”
沈宓:“殿下以为呢。”
闻濯卖了个官司:“老子要你死,儿子趟浑水也要跟你掺在一起,”他笑:“沈宓,怎么这北辰上下不是你的新仇就是你的旧债呢?”
沈宓无动于衷自嘲道:“命贱吧,总不得安生。”
闻濯摇头:“话不能这般说,倘若你要是命贱,那这九寒天还在外头谋生计的人算什么。”
沈宓不置可否:“命苦。”
闻濯未立刻搭话,拽下手边梅枝上的花蕊丢进了酒壶里,拎着壶柄烧在了火炉上才又开口道:“以前寺里没种梅树,我要附庸风雅只能揪着老硬的竹叶子煮茶。”
沈宓笑了笑:“既然过的清苦,弃了附庸风雅的陋习不就行了。”
闻濯不置可否:“是这般一点没错,但总觉得不好。”
沈宓捧着杯盏追问:“如何不好。”
闻濯:“我岂蓬蒿人,怎作苦行僧。”
沈宓闻言默然良久。
闻濯又道:“我实则对那位置根本没兴趣。”
“可他们不信你。”沈宓斩钉截铁地说。
闻濯也没恼,反而半醉半疯地问道:“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