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那阉人本无干系,也没有见过他,只是后来看到那人落在王梓手中受折磨,这才出手救下,沿路见他可怜便一直带着,没有想到他竟是大名鼎鼎的章璎。如今遇到马匪,也没有办法替母亲过寿,倒是一番憾事。”
侍女见他蹙眉,尤带病气,却是难得的美姿态,心中一跳,安慰的话脱口而出,“您南方的母亲会谅解的。”
温蓝笑了笑,摆手让她退下,琥珀色的眼珠盯着桌案上的一簇簇花,火红的花便在他眼里绽放开。
温蓝想,他需快些面圣,让皇帝知道他好了起来,撤回这些不必要的宫人,如此才好联系浮玉坊的人,让他们暗中找到章璎。师姐已死,到底还算争气。
第88章
温蓝醒了。
没有人说过一句他的不是。
他入宫面圣,在李徵面前陈词,声称与章璎有旧,不忍看他落在王梓手中受折磨,李徵替他瞒下,并采纳他自己对外的说法将之流传出去,“我与那阉人本无干系,也没有见过他,只是后来看到那人落在王梓手中受折磨,这才出手救下,沿路见他可怜便一直带着,没有想到他竟是大名鼎鼎的章璎。”竟还有了美名。
温蓝向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如今所有人都被他握在手心耍的团团转,面目不见骄矜,眼珠清亮温善,三言两语便哄得皇帝撤回他府中的侍者,人人皆知他是陛下跟前的红人,犯下如此大事都毫发无伤地包庇下来,一时间温府被人踏破门槛,荣盛尤甚往昔。
正是深夜,温蓝推开窗户,放飞一只信鸽。
信鸽的爪下有他亲笔书信,信中命陆奉带人去寻找章璎。
洁白的翅膀煽动,几根羽毛落在温蓝的肩膀上。
琥珀色的猫眼弯出冰冷的弧度。
章璎,你还想往哪里逃?
即便死了,也要剜出皮肉下的骨头化成灰,日日带在身边。
他神经质似地笑了笑,关上不断灌入冷风的窗。
而他没有注意到,信鸽并没有走远,便被捕获。
李徵沉默地看着被暗卫截送案前的信,朱红御笔转了一圈,又转了一圈,大殿之内针落可闻。
李徵命道,“找人仿字,在信末添一句,长安或许有章璎的消息。”
如果浮玉坊的人敢来,便让他们有去无回。
暗卫领命而去。
他什么都没有做,只在温蓝的原信中又添了一句而已。
这世上最能欺骗人的,便是通篇真话中的一句假话。
浮玉坊的信鸽,浮玉坊的纸,温蓝的亲笔字迹,他们有什么可怀疑?
李徵整日做梦,梦中的过去在记忆中逐渐清晰,少年清瘦的肩膀,明亮的眼睛,野火一样烧沸了他的心。
他从来不曾流泪,有一天早晨睁开眼睛的时候,脸颊却有些湿润,脸色发白,指尖发白,自言自语地说,“你怎么能死呢?”
他忘记了从前,忘记了将来,一个人停泊在那段水牢的时光中,耳畔是咿咿呀呀的童谣,和叮当作响的水流声,便又忽然想起来一段因为时日久远而缺失的记忆。
“我又困了。”
“乖乖睡觉。”
“母…娘亲在我睡前会唱歌。”
“你想听什么?”
“我不知道。”
少年尤带沙哑的嗓音像一捆随时倒下的沉木,与水声碰撞,意外灵动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