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你又因何而落泪?”
章璎反问,“陛下又为什么用我来赌呢?”
李景笑了声。
章璎落泪的原因,与他用章璎来赌的原因一样。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也必有可怜之处。
他们两个人,究竟谁是可怜之人,谁是可恨之人?
“你不偷宫中的布防图,总有人来偷。我不死在你手里,也要死在别人手里。想来也没什么差别。我死了,你要怎么办?”
“我会逃,如果逃不了,兴许地下您会见到我。”
“若地下见了你,兴许还能再来赌一局。”
“赌什么?”
“赌我的儿子江山是否能长久。”
“盛世将要太平,太平必将长久。”
“非也,辽人虎视眈眈,天下未必太平。羔羊我不宰杀,必有他人觊觎。”
“陛下把人视做羔羊,可有考虑过羔羊的感受?”
李景沉默已久却道,“你非我眼中羔羊。”
羔羊由人宰杀,随从大流,碌碌无为且浪费口粮,没有存在的价值,只是一滩活腻的烂肉。
他杀的羔羊像天上的星星一样多。
黄泉死路魑魅道上,一个人走也不亏。
“那我是什么?”
李景笑开来,“你是精怪,我还未试过是否身怀名器,倒有些后悔。”
章璎险些气笑。
死到临头还在占他口头便宜。
没有人想到恶毒的暴君死前仿佛一位看穿世事的智者。
砒毒入肺腑,李景已气若游丝,血红的眼睛看向空中,眼球渐渐爆裂出血。
在他死去的最后一瞬间,听到耳边有人说一一
“如果我早些出生,若知陛下在冷宫是那般境遇,必定日日温饭做粥,不让陛下孤单十年。”
李景的手忽然反握住章璎,握的很紧很紧,到死的时候都没有松开。
手背青筋暴突,眼角尚有一滴未曾干涸的泪。
章璎抱着暴君的尸体,轻轻阖上他的眼皮。
他还没有来得及问,他对五十散中的砒石是否知情。
但李景永远开不了口了。
章璎冷静地挪动暴君的尸体,将他伪作自缢而亡,挪动尸体的手指却在微微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