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蓝未告诉章璎他的身体状况,章璎自己却清楚明白。
到底还是少年,对将来也曾有过幻想。
若与戚淮没有可能,也该娶妻生子,在世上留下自己的血脉。
他一生孤零零如浮木,比任何人都渴望有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家。
章家是家,但血脉到底成为一道跨不去的坎。
他流连于风月楼的酒,名声已渐开始跌落谷底。
直到有一日温蓝夺下他的酒杯问,“公子后悔了吗?”
章璎茫然看向温蓝,终于捂住眼睛,知道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于那双棕黄猫眼中无处遁形。
他从未悔过。
温蓝叹息,“既然从未后悔,今日这般便不应该。”
忘忧酒不能忘忧,但他到底重新振作。
始终未曾等到章荣海的回信,章璎便又书一封。
他将近日一切事由诉于纸上,末添一句,“儿子不孝,往后或许不能为章家开枝散叶。”
最后一笔落下,墨汁浸透白纸。
章荣海在南方治水,终日忙于要务,始终未看家书,直到近日灾情缓解,这才得空闲下,翻找到案前一前一后两封出自章璎的家书,心知木已成舟,章家就要天翻地覆,连夜纵马启程。
他了解章璎,在他回去主持大局之前,绝不会轻举妄动。
章家前脚出了事,章荣海后脚回到长安。
太阳底下无鲜事。
他与随从在京城驿站休憩之时,外头疯传昨日章家姐弟不伦。
心中已有猜度。
一切都是周渐学对章家的报复。
他想杀了章璎灭口。
章璎在等章荣海回来铺陈大局,未透露蛛丝马迹,卫琴为了皇后,没未上奏太子遇刺,暗中调查却终无果,这件事被悄无声息地压下去,以至于人人以为章家的义子痴恋嫡姐,丧心病狂,市井中有人谈及章璎数度流连于风月楼,也不过是好酒好色之徒,众人三言两语,杀人不见血。
章荣海知道周渐学的考量。
要毫无麻烦地杀当朝太傅的义子不是一刀下去的事。周渐学闹出这样一桩事,青天白日章府众人亲眼所见章璎从章珞房中衣衫不整地出来,分明是有人易容。章璎没有证据且声名狼藉,即便说了什么也只会被当做胡乱攀咬的疯狗。
周渐学等着章荣海亲自杀了章璎以正门风。
即便不杀,也会被赶出家门,到时候他对章璎做什么,谁又会深究?
周渐学此举一石二鸟,兴许还存破坏戚章联姻的目的,朝堂上戚章卫王四家独大,若戚章联姻,便更无周家的立足之地,想破坏这桩婚事的人远比想象中多。
若章荣海未见到章璎的两封家书,便当真中了计,在看完那两封家书之后紧接着便出了这桩事,若说与周家毫无关联,也便滑天下之大稽。
周渐学没有想到章荣海如此信任章璎。
即便众目睽睽,即便千夫所指。
在周渐学的眼中,没有血缘关系的父子分明是主仆关系,哪里有信任可言。
章荣海只有一事不明,周渐学如何得知章璎是坏他大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