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城门口还不断在涌入五湖四海的人。一片喧嚣,站岗的士兵站得笔直,犹如列队欢迎众人入城。三教九流、江湖侠客聚到一起,不免起冲突,轻则口角,重则打架斗殴,守卫士兵只上前制止,并不像之前那般将闹事者刑拘。
梁奚亭夫妇带着扮作普通人的精锐,坐在城外大树下茶棚里饮茶歇息。烈日当头,树荫下还算凉快。郑玉生从远处跑来,擦了擦额头细密的汗珠,冲梁奚亭二人道:“梁掌门,将军,一切准备妥当。我们的人已混入守城军,届时里应外合。”
宋晓云见他满脸汗,倒了杯茶递到他面前:“来,吃口茶歇一歇。”
“郑将军,城里情况如何?”梁奚亭转着短笛,若有所思望着城门口。
“进城的江湖侠客大多在登天楼附近歇脚,大大小小的客栈皆人满为患。”郑玉生喝口茶润了嗓子继续道,“巡逻队增加了不少,周锐的人分散到各个客栈去了,打架闹事的可能性不大。”
“嗯。”梁奚亭收回目光,皱眉苦思。
宋晓云知他在担忧,柔声道:“温如和星河守登天楼,周锐负责观审人群的安危,我们负责城门,万无一失。”
梁奚亭抬头望着城墙上密密麻麻的高台,及手持机弩巡视的弓弩手,忧心道:“我现在唯一担心的是这些弓弩手。”
从登天楼到这东城门有十里距离,两方消息互通最快只能靠飞鸽传书。可高台有弓弩手守着,便是只苍蝇也飞不过来。郑玉生机灵,瞬间明白梁奚亭的担忧,道:“我可以负责传信。”
“不行。”宋晓云果断拒绝了他,“你轻功有限,不能拿数十万人性命做赌,不能冒这个限。”
话音刚落,一匹白色骏马从喧嚣的城门口冲了出来,只见它迅疾如风,“咴咴”纵起一跃一丈高,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飞越过拥挤的人群,犹如天马神骏,眨眼便到梁奚亭等人跟前。
“咴咴~”它四蹄在地面刹出几道痕迹,冲着梁奚亭摇首长嘶,飘逸的白色鬃毛随风飞舞,在烈日下闪着耀眼的光泽,骄傲至极。
“毛球。”梁奚亭笑了,起身从毛球背上褡裢里取出一封信,上书:无法飞鸽传书,毛球充当信使。
看那洒脱不羁的字迹,正是江千夜所写。
“太好了。”宋晓云起身拍了拍毛球的脖子,满脸笑意,“有这神驹作信使,比飞鸽传书还保险。”
梁奚亭神色这才松了,将信撕碎,提笔又写了一封塞入褡裢,拍拍毛球脸颊,轻声道:“好马儿,这两日全靠你了。去,去找周锐。”
毛球一脸傲娇仰天嘶鸣,甩甩尾巴,朝城里飞奔而去。郑玉生望着它矫健的背影,目瞪口呆:“当年在大月氏,只知这马神骏无匹,谁知它还听得懂人话。”随即眼馋地叹道,“可惜,我怎么就没遇到这样有灵性的宝马。”
宋晓云笑道:“良禽择木而栖,千里马也要寻伯乐认主啊~”
后面士兵跟着哄笑:“哈哈哈~将军说得没错,你小子这三脚猫功夫,还想要宝马……”
树下凉茶棚笑闹声一片。解决了通信问题,梁奚亭和宋晓云心情大好,跟大伙说话打趣,没发现前方城门口管道上,一辆黑色马车缓缓随着人流穿过了高耸的城门。
风无忧赶着马车,时不时摇动銮铃提醒路人,缓缓朝望星楼方向而去。他在望星楼买的小院仍在,平日只有情思在打理。这小童死活要离开妙染坊,跟他回书院,风无忧不肯让他留在书院,便将他打发回了京城。
杜颜真和紫阳真人坐在马车里,听着车外人声鼎沸,知道进城了。
“云章公子处尊居显,没想到竟是如此细致周到之人,对你这籍籍无名的小子这般照顾,着实令老道另眼相看。”紫阳真人一路行来,见风无忧对杜颜真照顾得无微不至,还当风无忧毫无架子怜惜弱小。
杜颜真脸一红,有些胆怯地道:“师兄,我与他……”随即竖起两根食指形象地贴在一起,“我们是这个……”
紫阳真人盯着那两根亲密的手指,眼中惊讶之色一闪而过,随即释然捻须一笑:“原是如此,老道眼拙了。”
“师兄……我……”杜颜真很怕紫阳真人会以门规惩罚他,怯生生地望着他。
紫阳真人明白他的担忧,慈蔼地道:“你虽是师父的弟子,但并未入我道门,不受门规约束。”
杜颜真冲着紫阳真人羞赧抱拳:“多谢师兄。”
“你身上余毒已清,每日定时打坐运功,有助功力增长。”紫阳真人苍老皱皮的手拍了拍杜颜真的拳头,“你年轻,复原快。往后,逆道之罚就靠你传下去了。”
紫阳真人强用清虚神功为他清除余毒,自己却熬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大热的天,他枯瘦的身躯穿着厚棉袍,可覆在杜颜真拳头上的手却还是冰凉。
杜颜真鼻头一酸,连连点头:“嗯,我听师兄的话。”
马车缓缓驶过登天楼,杜颜真撩开帘子往外看去,登时被惊得瞪大了眼:漆黑的登天楼高耸入云,四条儿臂粗的铁锁链从楼顶露台垂下,深埋地底,将登天楼四角牢牢固定住。
再看登天楼正门前,一个巨大的八卦镜镶嵌在地面,不下一丈方圆,上面密密麻麻刻着字,有些像罗盘,向天空反射着刺眼的光。登天楼前被禁军围起来,看热闹的民众只能远远观望,指着那怪异的登天楼窃窃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