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远歌突然后悔跟他说这么多。玉玉天真烂漫,如白纸一般,哪能经受得住残酷的真相?他轻笑了下,躲避玉玉干净真诚的眼神,低头拍他肩:“此事说来复杂,你还小,等你大一点了我会告诉你的。”
“我长大了!”玉玉挺着胸堂,哀求地看着莫远歌,“莫大,我什么都懂,你告诉我,好不好?”
看着那张苍白清瘦的小脸,莫远歌无论如何也无法开口。
玉玉见他不说话,转头看着江千夜,眼中微光一闪,转头问道:“难道我父母也犯了罪,所以你让我躲在赵员外府上吗?”
他竟会如此猜想,莫远歌眼睛惊诧之色一闪而过,笑得勉强:“莫胡说,你父母没犯罪。”
玉玉低头皱眉思忖片刻,抬眼看着莫远歌,眼中的悲伤已然消失不见,闪着坚毅的光:“我知道了。莫大,我会听你的话,好好去赵员外府待着,等你来接我。”
说着便起身往外走,在莫远歌惊诧的目光中,他又回头看着江千夜:“江公子,照顾好莫大,我走了。”
玉玉一步步朝院外走去,很快就消失在垂花门外。
莫远歌吁了口气,转头就见江千夜正看着他,便道:“看什么?”
“远哥,玉玉当真了。”江千夜道,“唯一一次,他觉得你没有骗到他。”
莫远歌转头看着院中那早已消失的背影,叹了口气:“往后我不会再骗他了。”
第59章 越鸟巢南枝
亥时,江千夜用黑布包着天阙剑,在莫远歌的目送下出了镖局大门,沿着石板路往玉带河上游而去。
莫远歌说那棵大树在河道回溯弯曲处,要沿着河边走上三里路。好在那处乃悬崖峭壁,夜晚不会有人去,倒是清净。
今日看了赵满仓拜师,江千夜十分艳羡,也希望有个疼爱自己的师父。
“如果他还愿,我也三跪九叩拜他为师。”江千夜走到莫远歌说的大树那处。这里河道有一段落差,上游河水奔腾着流向回溯处,发出轰隆隆的声响,那大树就长在河道弯曲处的悬崖边。树冠顶部到河面至少有五丈高。
“这么高,摔下去就被浪拍死了。远哥,你当我有你那体魄吗?”江千夜站在那棵大树下,心惊胆战,暗暗问候他的远哥。
“小子,你终于来了。”树下,一个醉醺醺的男子声音,正是江千夜寻的那人。
“师父!”几日不见,猛然见到那人,江千夜喜出望外,脱口而出师父二字,朝树下狂奔了两步才想起自己并未拜师,当即站住,窘迫地低头不敢看树下那人。
那人似乎也被江千夜这声亲热的“师父”给吓住了。随即笑了,七分凄然,三分自嘲:“哈哈哈,臭小子,你今日吃错药了吗?”
原本还要想一下自己失常的措辞,那人这么说,江千夜偏不辩解了,梗着脖子道:“我~我没有!我就要叫你师父,怎么,不可以吗?”
“可以。”神秘人起身,声音低沉得让江千夜生出错觉,似乎这人在哭。
“你没事吧?”江千夜努力看向树荫下,想看清那人的模样。
“没事。我能有什么事?”那人终于走出树荫。月亮的微光下,他依旧是一袭黑布从头包到脚,手上提着一个酒坛。
“你这些天去了何处?怎么没来找我?”江千夜缓缓靠近他,仔细察看。离他一丈远,浓重的酒味顺风飘来,熏得江千夜皱眉。
那人似喝了不少,歪歪倒倒,一屁股跌坐在大石头上,径直将手中酒坛递给江千夜:“就许你有糟心的时候,我就没有吗?今日不练剑,陪我喝酒可好?”
“师父,你遇到什么糟心事了?”江千夜连忙凑过去,伸手接过酒坛,贴着那人坐下。眼睛紧盯着那人脸上的黑布,恨不能生出一双透视眼。
那人平日总与他保持距离,今日醉了却丝毫不在意他的靠近,径直靠在江千夜身上,仰头望天,凄然长叹:“唉……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小子,你二十岁了,有过情缘吗?”
“没有。”那人身躯并不重,江千夜却将腰板挺得笔直,以便他靠着。上下打量,这人脖颈处黑布衔接处露出一缕头发,乌黑柔顺中隐藏着几丝银发。他没敢伸手去摸,只得把视线再次移到那人脸上。
“师父是想师娘了?”江千夜低声问道,“我师娘离开你了?”
黑布颤抖了几下,那人似乎很痛苦,贴着江千夜的身体在轻微颤动。江千夜连忙伸手拍他背,轻声道:“你这么喜欢她,当去把她追回来啊。哭什么呢?”
“追不回来了……”那人真的哭了,身子剧烈地颤抖,把头埋在臂弯里,哭得凄然决绝。江千夜从未见过一个男人竟然能哭得这般凄厉,慌乱地将手中酒坛放下,想安慰他,可又不知该说什么,怕自己越说越惹他伤心。
“你……你别哭啊,把人招来怎么办?”江千夜皱眉,手忙脚乱掏出绢布想递给他,又想起人家脸上蒙着布,手足无措地收回,只得干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