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宇恬风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凑过去啄了凌冽额心一下。
凌冽抬头看他。
“……你是真的哥哥吗?”乌宇恬风小声喃喃,“哥哥可不会这般儇薄孟浪的——”
“嗯?”凌冽伸出手指,掐住了乌宇恬风一截小臂。
熟悉的触感回来了,乌宇恬风这才长出了一口气,他抬起另一只手,替凌冽擦了擦额边的汗水,“那……哥哥遇到什么好事啦?怎么这样高兴地跑回来?”
凌冽闷头一笑,想到小团子那扁下的嘴角,他拍了拍乌宇恬风的肩膀,难得露出几分戏谑,“快走,阿象是不是比雪星跑得快?我——”他顿了顿,又笑了一声,“我把小团子丢了。”
“啊?”
“准确地说——”凌冽反过来用力,熟练地拽着乌宇恬风上了战象,“是托付给了最合适的人。”
乌宇恬风眨巴眨巴眼睛还没明白,就被同样为“美人”迷了心智的阿象给颠了一下,灰色的战象起身,也不管士兵和百姓,一溜烟从军中蹿出去,远远地将宫禁高高的红墙甩在身后——
后来,
也是到第二年上改元时,乌宇恬风才明白了他家哥哥的意思。
他家哥哥平日里严肃冷面,内心却是个蔫坏的:
将凌琅那个团子塞给季鸿后,就带着他溜之大吉,不仅没参加小皇帝的登基大典,甚至都没带上北宁王府的小管事和一众影卫。
听闻定国公知道消息的时候,气歪了嘴,胡须都扯掉一大把。
而季鸿抱着团子,耐心教了凌琅好几遍那封敕令,最后却败给了爱哭的小撒娇精,红着脸的新任季太傅,在新帝登基时,以“帝师”之身份,代替小皇帝、念完了所有的诏命。
于礼僭越,也是端方守礼的季鸿,平生第二次逾矩。
新帝年号“永熙”,据说是小团子自己选的,定国公让礼部选了许多年号来,凌琅都看不大懂,只以为是拿过来的纸片玩具,撕撕扯扯弄坏好几张。
守在旁边的季鸿当时还不是“帝师”,只是被北宁王塞了“团子”带着,没法儿脱身。他眼看定国公要生气,忙上前,一边哄着凌琅放手,一边重新誊抄了一份。
第一张,就是这个“永熙”。
从小就聪明懂事的凌琅坐在地上转了转眼珠,一把上前抢过,也不管墨痕干不干,挺直了小胸脯冲定国公道:“我要这锅——!”
看着奶声奶气的小团子,定国公偃旗息鼓,大手一挥、定下年号“永熙”。
季鸿长舒了一口气,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手中捏着的,乃是皇帝才可用的御笔。
“……”他抚了抚额,不过数日,他已经逾礼三次。
往后还有岁月长久,季鸿将小陛下从地板上抱起来,在心底叹了句:阿弥陀佛。
○○○
永熙元年秋。
武王街上的改建事毕,新任御史中丞虞书穿过排队领红封的工匠队伍,来到了五进的红漆大门前——
正中的朱笔写就的牌匾被取下,自从北宁王离开后,这里就在他的授命下,改成了一处“慈敬义学”。
院落中的假山后,是阵阵郎朗的书声。
从前的王府小管事元宵,如今成了这处义学的大管事,虽为管事,但他却还卷着衣袖,带下人们做月饼。见虞书进门,元宵拍了拍手上的灰,迎上来——
“王爷怎么说?”
凌冽不告而别,只在军帐中留下了他们几人的身份名契——北宁王是个好主子,但说白了他们身份上还有主奴之别。凌冽从前将他们从各种险境中救出,给了他们机会,让他们成就自己。
最后,却选择放他们自由。
除了名契,凌冽还留下了王府的地契和田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