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后来我真的去了,并且跟踪到了他们的会面地点。但是很不幸地,因为我的能力主要在智力方面,战斗方面并无天赋,被梁丰发现了。”路钟旸说,“如果是在其他的时候,梁家可能不会对我动手,但那正是双方开战的时候,而且雪子所背负的秘密也太重要,梁丰当场就决定杀掉我。”
“我叔叔的实力,并不逊色于现在的四大高手,你是怎么反过来杀掉他们的?”梁野问。
“我自己也不知道具体的过程。”路钟旸说,“梁丰一出手,我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就已经失去了知觉。没想到后来我还能醒过来,却发现雪子已经失踪,我甚至没有来得及和她说半句话。不过,虽然没能说话,我却很清楚地看到,她的手里抱着一个婴儿。那一定是我的孩子,错不了的。她嘴上没有说,心里终究还是没有忘掉我,把我们的孩子生了下来,并且带到了中国。”
人们的目光都看向关雪樱。关雪樱脑子里乱纷纷的,就像木头人一样呆立在原地。
“梁家的人已经全都死去,而且死状惨不忍睹,而我自己虽然没有死,身上也没有任何外伤,却浑身上下剧痛难忍,连走路都困难。我知道以这样的状况,遇到其他敌人就是个死,只能先找地方躲起来。我在附近找到一个贫困的山村,村里人收容了我,但那个村子里唯一一条电话线恰恰坏掉了,维修人员要十天后才能到达。于是我在村里呆了十天,没能和家族联系。”
“就是因为这十天,家族以为你死了,必须另选继承人。”路晗衣用冰一样的语调说,“然后姐姐为了保护我,抢先唤醒了家族血脉,于是……于是……哼!如果不是你为了那个日本女人欺瞒家族,一个人擅自行动,怎么会发生后来的事情?”
路钟旸没有回答,眼神里的愧疚却难以抹去。路氏三兄妹陷入了沉默中。
而冯斯也终于可以好好理清一下思路了。路钟旸的讲述里包含着丰富的细节。首先,他证实了那个隐藏在日本的神秘组织的存在,尤其是提到该组织源起于阆中地区的一次事件,这正好和冯斯先前在时间碎片里所见到的相吻合。
所以之前的猜测没错,时间碎片里的那场拼杀,真的是两位魔王。而上杉雪子的叙述补完了那一战的结局:两位魔王遭遇了第二次两败俱伤,其中藏身于圣甲虫玉雕里的那位落入了李木头手里,再辗转为组织的缔造者、那位龙虎山道士所得到。
所以说,魔王真的是在人间流离了几千年,最后又落入了人类的手里——可能直到今天都还在那个日本的神秘组织手里。守卫人们寻找魔王的踪迹寻找了几千年,到此刻才知道魔王竟然一直混迹在他们当中,最后又被一批完全没有附脑的凡人所掌控,想必一定会心情复杂到极点吧?
而这个神秘组织所掌握的力量也让人担忧。如果他们真的比守卫人还强大许多、甚至能消灭掉守卫人家族,那他们还会干出什么样的事情呢?冯斯简直不敢想下去。
另一方面,路氏三兄妹之间的种种纠葛也基本清晰了。范量宇对之前发生的事件的描述是基本准确的。路晗衣对自己的姐姐无疑有着很深的感情,由于路钟旸的意外“死亡”,导致路颜不得不唤醒家族血脉,变成了现在这样丑陋可怖的模样,他也因此而深恨路钟旸。
不过,其他人都并不知道,路钟旸其实并没有死,并且在事后被路晗衣发现。人们更加难以想到,当时还只是孩子的路晗衣竟然会如此凶恶,如此心机深沉,竟然会把亲哥哥悄悄带走,在之后的十七年里一直囚禁。
真是太狠了,冯斯想,我一直以来对路晗衣的恐惧果然不是没有根据的。这个人凶暴起来,比把恶放在表面上的范量宇更可怕。
而他也大致明白了路晗衣、路钟旸和林静橦这三个人之间的情感纠葛。林静橦原本是被安排成年后嫁给路钟旸的,由于路钟旸被认为死亡,她像是货物一样,又被硬塞给了路晗衣。显然,她并不喜欢路晗衣,路晗衣对她也毫无感情,这桩婚姻不过是家族间的生意。倒是冯斯能看出,林静橦对路钟旸包含着很深的情感,那或许是因为路钟旸曾在她最孤苦无助的时候照料过她,令她从此不能忘记。
关雪樱的母亲上杉雪子的形象也更加清晰了。这无疑是一个坚强果决的女性,在关键时刻有着破釜沉舟的勇气。虽然她是如何最终带着关雪樱逃到四合村的可能已经很难考证,但她坚强地在组织和守卫人的夹缝间活了下来,也坚强地保守住了她所想要保守的秘密。
“晗衣,大哥到底是怎么落到你手里的?”最后还是路颜打破了沉默。虽然这样诡异的重逢让她一度心潮澎湃,但此刻却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这或许是十多年掌管家族的磨砺赋予她的坚强性情。
“我当时仅仅是想找到他的尸体,所以一直在附近搜寻,最后很偶然地打听到他在一个山村里。”路晗衣说,“我最开始是想汇报给伯伯的,后来却改变了主意。我忘不了姐姐唤醒血脉时遭受的痛苦,更加明白她永远无法回复过去的样子了。这一切,都是拜他所赐,我绝不原谅他,绝不。”
“就算你不原谅他,又何苦把他一关就是那么多年?”路颜轻轻叹息,“我知道你从小就不喜欢他,可他毕竟还是你哥哥。”
“姐姐,你错了,你觉得我是那么不分轻重的人么?我关押他这么多年,并不是因为我恨他,而是他有很高的研究价值,但你又绝不会允许我用他做研究,我必须秘密进行。”路晗衣回答。
“研究价值?”路颜一怔,“什么样的价值?”
“你知道他是怎么杀死那些梁家的人的么?”路晗衣反问。
“你调查清楚了?”
“那一场战斗发生的时候,附近正好有一个业余摄影家在拍摄当地风光,”路晗衣说,“战斗产生的冲击波让他失足跌下山崖摔死了,摄像机也摔坏了,但里面的录影带侥幸保存了下来。通过录影带可以看出,梁丰打昏了大哥之后,也有些犹豫,并没有当场杀死他,而是试图先把他带走。就在那时候,上杉雪子趁着其他人不注意,掏出一支针管,给他注射了一点儿什么。注射之后,他就突然变得狂暴,爆发出了一种非常奇怪的蠹痕。”
“什么样的蠹痕?”梁野问。
“摄录的效果太差,看不清颜色,但是造成的效果却很明白。在场的所有守卫人,包括梁丰在内,全部都附脑失控了——他们的蠹痕瞬间爆发出来,反噬自己的身体。比如你叔叔梁丰,蠹痕和你一脉相承,都是操纵高温烈焰,他在现场就被烧成了焦炭,而那原本应当是他用来杀死别人的手法。”
“这种蠹痕我可是第一次听说,”范量宇说,“是某种精神蛊惑的技能吗?”
“并不是,精神蛊惑没有那么快,何况那时候大哥已经昏迷不醒了。”路晗衣说,“那种蠹痕是附脑直接作用于附脑,令对方的附脑一瞬间听从自己的控制。这就是为什么我带你们下来的时候,提醒你们随时用蠹痕笼罩全身,一刻也不能放松的原因。稍有不慎,梁家那些人的下场就会在我们身上重演。”
“所以你敏锐地注意到了这种蠹痕的与众不同之处,尤其是,它是在上杉雪子给你大哥注射了一针药剂之后就瞬间触发的——换了我也会心动的啊。”王璐说,“不过路哥哥,不得不说,能对自己的亲哥哥下这种狠手,我真是自愧弗如。这么多年来,不管是守卫人还是黑暗家族,都在怀疑上杉雪子的秘密传给了关雪樱。但谁都没有想到,那个秘密其实已经注射到了你哥哥的体内,然后被你藏了起来。”
“所以你把他关了这么多年,居然一直瞒过了我,也瞒过了家族的其他人……”路颜的语气里有一种深深的酸楚和无奈,“那你最后得出了什么结论?”
“他什么结论都没能得出,”路钟旸说,“一方面雪子的家族所掌握的技术力量超越了守卫人能达到的水准;另一方面,为了防止被你发现,他也不能完全动用家族的全部资源。别说他了,就连我自己,也很想弄明白在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刚刚好在今天脱困而出?”路颜问。
“因为你挑选了这里作为晗衣的结婚场地,”路钟旸说,“你平时绝少离开家族总部,都是留在家里运筹帷幄,但为了弟弟的婚礼,你必须出席。这就给了我机会。”
路颜毕竟拥有超群的智力,很快反应过来:“是因为你和我都唤醒了家族血脉,可以产生共鸣?难怪之前我曾经短暂地头晕。”
“别忘了我的体质与你和晗衣都不同,血脉不但没有伤害我的身体,反而赋予了我战斗的潜力。以前我一直不知道这种能力该怎么激发出来,到了今天,我才懂得了:需要同时有两个唤醒了血脉的人来引发共鸣。这一场婚礼,终于把你带到了离我足够近的地方。”路钟旸说,“这或许就是天意。我的弟弟囚禁了我,然后我的妹妹把我放了出来。”
他挥手指了指身畔:“这个地方,晗衣可能没有印象了,因为那时候他刚刚出生不久。但是小颜你应该不会忘记吧。”
路颜点点头:“一进入这个幻域我就看出来了。这是二十多年前我们住过的地方,你把所有的小细节都还原得惟妙惟肖。当时我们路家受到几个家族的围攻,情势不妙,家族特意安排我们三个在这里避难,大概住了有一年。虽然这里的生活条件不好,但却是我们三兄妹过得最快乐的一段时光。每天没有人逼着我们进行各种训练,我们可以自由自在地做自己想要干的时候。有那么一阵子,我甚至觉得我们并不是守卫人的后代,而只是三个普通的年轻人和孩子,可以像世上其他人一样,享受没有忧患的平静生活。当然,那只是不切实际的奢望而已。”
路钟旸淡淡地一笑:“的确只是奢望,但无论怎样,也是我们难得的宝贵记忆。”
他顿了顿,缓缓地说:“在这里杀死你们,也算是我这个哥哥送给你们的最后的礼物了。”
二
冯斯已经不止一次见过蠹痕和蠹痕的激烈碰撞了,这种情况通常发生在实力比较强大的守卫人之间,他们的蠹痕有着很强的自我保护能力,不会轻易被攻破,因此必须要进行硬性碰撞。一旦谁的蠹痕顶受
不住被攻破了,就会立刻被对方的力量所包围,难逃一死。
但这一次的感觉却很怪异。因为路钟旸看上去并不是那样凶悍的人。虽然他的外貌很骇人,但从刚才开始,冯斯就一直在留意着他的言行举止。这实在是一个温和而有修养的人,说话也彬彬有礼,冯斯万万没有想到他会说杀人就杀人——而且其中还包含了他的弟弟和妹妹,以及曾经的未婚妻。
现在,四大高手和林静橦都释放出蠹痕,和路钟旸抗衡着。可以看出,路钟旸占据着明显的优势,已经把五人的蠹痕压缩到了最小。至于冯斯等人,虽然同样身在蠹痕包围圈中,却并没有感受到什么不适。
“冯先生,你是不是在奇怪为什么我的蠹痕伤害不了你?”路钟旸忽然开口问。他一面压迫着五位高手,一面还能好整以暇地说话,可见的确是占据着明显的上风。
“啊……是啊,我也在奇怪。刚才我还以为我和小樱死定了呢。”冯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冯先生”这个称谓,“我还在想,你居然那么狠,连自己的女儿都要杀。”
“因为我的蠹痕的作用是激发他人的蠹痕并且反作用于自身。”路钟旸说,“我的女儿只是普通人,小颜虽然有附脑,却没有蠹痕。所以我要杀他们的话,得等到杀死其他人之后,再用普通的物理手段。”
冯斯只觉得身上一寒:“你在说什么?你还是要杀小樱?这是为什么?你要杀路晗衣我可以理解,杀大头怪他们和杀我我也勉强想得通,但是路颜是你的亲妹妹,从来没有害过你;小樱是你的女儿,更是这辈子第一次和你见面。你为什么要杀害她们俩?”
“我要杀掉你们,并不是因为私人恩怨。”路钟旸回答,“即便是晗衣,如果仅仅是因为他折磨了我这十多年,我也并不会因此就要他偿命。但是,如果要完成我的心愿,就必须把你们全部杀死,一个不留。”
“你的心愿?什么心愿?”冯斯问。
“我在这十多年里,一直被晗衣锁住,无事可做的时候,唯一能动的只有大脑而已。我反复地思考着我的这一生,也思考着守卫人在过去千百年里的所作所为。我发现,雪子所在的那个组织的判断其实是正确的,守卫人永远都不会是真正意义上的人类守护者。他们早已异化,早已和人类有了无法跨越的鸿沟,现在维系着双方之间脆弱平衡的,只是那个共同的敌人——魔王。一旦魔王最终被消灭,我绝不相信守卫人会安然地继续固守自己的势力。他们一定会开始向凡人的世界扩张,把自己变成新一代的魔王。”
“所以,你的心愿就是要消灭所有的守卫人?”冯斯问。
“不只是守卫人。”路钟旸说,“那个日本组织同样不可信。我也不会放过他们。一切超越普通人类的力量,都存在着潜在的风险,不管是附脑还是科学。”
冯斯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承认你的说法有一定的道理,但那些都是远远还没有发生的事情,你不能为了未来的可能性就展开当下的屠杀。这样不公平。”
“公平?这个世界上何尝存在过公平?”路钟旸的声线里充满悲悯,“魔王把地球上的生灵当做自己的实验品的时候,公平吗?守卫人大家族吞并小家族、把凡人的性命不当成命的时候,公平又在哪里?我苦苦等了雪子十七年,到今天等到的却是她早已离世的消息,这公平么?”
“是啊,她的去世一定让你很难受,但至少还有女儿啊,不就相当于你们的爱情有了延续吗?为了你们的女儿,你难道不应该先好好活下去、而不是忙着去搞屠杀吗?”冯斯努力尝试着劝说对方。但他也知道,以路钟旸这样智力水准的人,对自己的逻辑一定是极度自信的,他这样一个半吊子大学生,实在没有太多说服的技巧,只能随口灌点鸡汤聊尽人事。
果然,路钟旸笑了起来:“雪子是雪子,我的女儿是我的女儿,后者永远不可能代替前者。她成为我的女儿,只是生物学的规律,我和雪子却是相互之间的情感抉择,怎么可能相互取代?”
冯斯无奈:“算啦,我也知道我不可能三言两语打消掉你十多年的念头的。既然这样,为了阻止你,我只能继续扮演他们的催化剂了。”
他再度割开伤口,为范量宇等人提供力量。鲜血涌出的时候,他看了看身边的另外两个人,发现不管是路颜还是关雪樱,都显得神情木然,脸上看不出什么喜怒哀乐。但冯斯能感觉到,关雪樱的内心一定是充满了悲伤。十多年了,她第一次见到自己的亲生父亲,却几乎没有听到什么温情的话语,相反的,对方已经在谋划杀死她灭口了。如果不是关雪樱这一生经历了太多磨难,已经有了足够坚韧的性情,恐怕会当场崩溃的。
他也无力去说安慰的话,倒是突然间想到了点别的:“对了,路先生,刚才你还没解释完全。按理说我的附脑也能激发蠹痕啊,为什么你的蠹痕对我没用呢?因为我的创造能力是不具备攻击性的吗?”
“倒不是,只是我有意识地控制了我的蠹痕,并没有去攻击你。”路钟旸说。
“为什么?”
“因为你的天
选者身份毕竟特殊,我不能确定在你身上会不会出现什么副作用。”路钟旸说,“不过,虽然我们见面只有短短的一小会儿,我也已经能看出来,你现在的攻击能力很弱,不可能伤到我。解决掉他们之后,我会用物理攻击杀死你。”
“这种伤自尊的话我已经听过七八百遍,早就有免疫力了,”冯斯说,“但是你这句话提醒了我。除了充当催化剂之外,我也会物理攻击啊。我可是在校篮球联赛里因为打架被停赛的风云人物。”
“你是准备创造一件武器出来尝试伤害我么?”路钟旸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我知道,你这一身瓦哥都比不了的硬派肌肉,我可能连你的汗毛都伤不了,但我天生就是狗屎脾气,从来不会趴着等死。”冯斯说,“如果横竖都是要挂,那还是死前拼一拼的好。”
他闭上眼睛,开始在心里描绘一把64式手枪。手枪这种玩意儿,他过去尝试过多次,也从来没有成功过。但是现在,除了拼力一试之外,没有别的办法了。
努力,努力……“催化剂”带来的头痛已经很难忍了,同时还要发挥自己的蠹痕,双重的发力带来的是加倍的痛楚。冯斯能感觉到自己连嘴唇都咬破了,却只能强忍着继续想象。
一把手枪,一枪打爆路钟旸的头……打爆这个怪物的头……手枪……我需要创造出一把枪……能发射出呼啸的子弹的枪……
他骤然间爆发出一声怒吼,伸出了自己的手。
然后整个世界就忽然消失了。
刚一开始,冯斯以为自己又被吸入了某块时间碎片。周围是一片完全阻隔了视线的灰色迷雾,什么都看不清。
但他很快意识到这并不是时间碎片,因为他的脚底并没有踩在实实在在的土地上,而是整个身子漂浮在空中。而与之前的几次悬空体验不太一样的是,他可以控制自己的行动。虽然身上并没有翅膀,但他却可以随着自己的心意向着上下左右各个方向自由移动,和梦里飞翔的感觉差不多。
随着……自己的心意?冯斯隐隐领悟到了一点什么。他在半空中翻了个身,轻声说“那就来试试吧……雾散!”
这一句话刚刚说出口,雾气就在刹那间消失了,眼里感受到了阳光的刺激。冯斯自如地扭转着身躯四下里看了看,发现下方是一片一望无垠的碧蓝色。
那是一片浩瀚的大洋。
除了海水之外,并没有其他参照物。但既然可以自如飞翔,他倒也并不慌乱,索性横躺在半空中,一面呼吸着清新的空气,一面思考眼下的处境。
我应该不会是是上了路钟旸的当了,冯斯想,这厮智力再超群,也是第一次和天选者打交道,更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绝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就看透自己的能力并且相应地布置陷阱。他所说的“不能确定会对你起到什么作用”,并不是在骗我入彀,而是真话。偏偏我他妈自己却这么鲁莽,冒冒失失发动蠹痕,然后把自己关进了一片新空间里,真是惨遭智商碾压,岂有此理。
不过既然已经进来了,自怨自艾也没什么用,莫如细细分析一下这是什么地方,以及该怎么想办法出去。
他开始尝试着飞行,并且很快喜欢上了这种超人一般的飞翔的快感。不过,不管向哪个方向飞多久,前方的大海都茫茫无际,看不到大陆,看不到岛屿,看不到船只,看不到飞鸟。
显然这并不是真实的海域,至少并不是现代的海洋,而应该是路钟旸的大杂院幻域中又新出现的一个“幻域中的幻域”。那么它的意义在何方呢?
冯斯琢磨了一阵子,没有想到什么突破口,倒是肚子不知不觉间饿了起来。如果说他的蠹痕有什么最大用处的话,那就是在任何地方都不必担心被饿死渴死。几秒钟之后,他的手里也已经多出来一块巧克力。
他把巧克力塞到嘴里,刚刚咬了一口,就感觉有些不对——巧克力的味道出乎意料的好吃,而且味道很熟。仔细想想,那是从矿区回到北京之后,姜米从宿舍找出来给他的一种欧洲某国产的高档巧克力,国内暂时没有销售,网上代购要好几百块钱一小条。
“提高一点你的品位!”那时候姜米瞪着眼睛说,“以后再变巧克力也别老弄山寨货了!”
“不是品味不品味的问题,”冯斯嘟嘟囔囔地辩解说,“有心杀贼,无力回天啊。”
不过那种巧克力真好吃,他还真的尝试过去创造,但是确实能力有限,根本模仿不出那种香甜丝滑的口感。但是今天,明明就是想随手创造一块巧克力出来充饥,他却精确还原出了那种味道。
难道仅仅是因为我想到了姜米那么一点点,这个巧克力就不知不觉变成了姜米曾给过我的那种味道?冯斯若有所悟。
再联想到自己可以一直像超人一样飞行,以及刚才一念之间就驱散了雾气,冯斯又想到了些什么。他像高台跳水运动员一样在半空中舒展身体滚动了几下,嘴角浮现出一丝坏笑:“这可真是有趣了。有意思,太他妈有意思了。”
他翻身向下,看着碧蓝的海面,打了个响指:“神灯
啊神灯,给我来条船……不,不要船,要不然来一座岛吧。”
其实他这一生也从来没有真正踏上过某一座海岛,只是从各种影视作品、风光片、杂志图片、网络图片里得到过一些片面的印象,如果是在过去,就算是要变一座模型岛屿出来只怕也很困难。但仅仅是几十秒钟之后,他听到了一阵异样的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