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时锦看阮流今一脸惊讶的表情,轻轻地笑了笑:“鲜卑人内迁想必你是知道的,他们如今的活动范围东至麦田、迁屯,西至湿罗,南至浇河,北接大漠。”
“堂兄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阮流今一脸的狐疑,总觉得阮时锦不怀好意。
阮时锦叹气:“你不至于这般防着我吧?我虽然偶尔会稍稍地捉弄你一下,但是也是没有恶意的吧,哪次我没有让你如愿?甚至你要我到兰筝阁弹琴替你赚钱我都做了,你到底是要怎么样嘛?”
阮流今本能地眼皮跳了跳:“堂兄你在说什么啊?”这家伙突然这样摆出一副深宫怨妇的样子到底是想表达什么哦!
阮时锦摇摇头,苦笑一声,道:“没什么。”然后端起茶杯,也不喝,就那么端着,简直像是在发呆。
当然了,是个人就有可能发呆。
但是在阮流今心中,那个奸诈的狡猾的坏笑的阮时锦,基本上是不会有这样的毫不设防的表情的。他大部分时候都好像是对什么事情都不在乎,但是也没有什么事情能真正地触动他的内心,在阮流今看来,堂兄就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当年虽然也听所过那场洛阳城流传很久的爱情故事,凄美哀婉。当年阮时锦曾经喜欢一个风尘女子,那人甚至比他还要大四岁,阮时锦甚是义无反顾地和那人私奔了,逃到了遥远的江州的小镇,后来那名过惯了荣华富贵的生活的花魁终于是受不了和阮时锦颠沛流离的日子,跟着一位到江州采办的富商跑了。然后阮家人到江州找到了阮时锦,接他回了洛阳。那一年,阮时锦也不过才十七岁,还没有在官场混迹,纯洁无辜地像一只雏鸟,扑棱棱地在爱情的天空中起飞了,然后跌得惨重,摔得再没有一块是好的了。其实,阮家的家长或许早就料到了是这样的结果,却还是偏要等到那女子跟人跑了才把阮时锦接回来,就是为了让阮时锦摔一跤吧?阮家的男人,为了区区的爱情昏了头脑,说出去只怕让人笑话。阮时锦回京以后,再没有同当年的纨绔年少们风花雪月,甚至基本上几年没有进过任何的风月场所,他在竹林中独自对着流水振袖,看着一年四季花开,枕琴听雪卧禅房,独自泛舟湖上,看湖心影动水无双,孤独得令人心伤。可是再没有任何人能进入他的心,他温文尔雅,淡漠疏离,礼貌克制,即使是面对家人,也是一样的。但是仍然我行我素,自己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也不在乎他人的看法,一个人,当年的爱情已经是全洛阳人的饭后谈资甚至是笑柄,那么,还有什么人的看法他需要在意呢?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名声反而是越来越好了。
人们为他的容貌与才华而惊叹,他高蹈玄妙的琴声成为全洛阳人都想要聆听的东西。他只在竹林中弹奏,偶尔有名士经过,为他的琴声所折服,然后他的名声就传开了,再不是当年的鲁莽的少年,他已经成长为俊朗的青年,风华绝代,成为了众多少女的梦中情人,于是,那场私奔也从一个笑话变成了一场风流韵事,洛阳的少女们羡慕故事里的那位年长的花魁,想象她到底是怎么样的容貌无双才能迷倒了阮时锦。
“喂?堂哥?”阮流今在阮时锦眼前挥了挥手。
阮时锦笑一笑,看上去竟然是有些虚弱的。这样的阮时锦,阮流今大概能在儿童时的记忆里面搜寻到一点点,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个鲁莽又软弱的阮时锦应该早就不存在了。阮流今站起身,凑到阮时锦面前有些不确定地问:“堂哥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有关当年那位花魁姐姐的消息?”
阮时锦仰头看他,眼中亮晶晶的闪烁着烛光,惨淡一笑:“堂弟真是了解我。”
“怎么了?”
“其实,也没什么。”
“这样遮遮掩掩真不是堂哥的风格。”
“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任性妄为,没有什么是真的在心里面在乎的?”
“怎么这么说?”虽然心里面确实是这么觉得的,但是,怎么样也不会当着他的面直接说出来啊。阮流今心说,堂兄您说的话就是我心里面想说的啊。
阮时锦道:“我其实,并没有真的那么容易就忘记她啊……这些年我其实一直都探查过她的生活,活得好还是不好,当然是没有关系的。我只要知道她在那里就好啊。”又有些羞涩地笑了笑,“还是有些小孩子心态呢。我就想,如果我表现得比当年更好,名满全国,她会不会再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