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十年, 伪装了十年, 掩饰的行为成了下意识,了悟现况之后再无痕迹, 冷情的模样能将自己都瞒过去。
沧宁看不出虞淮有顾念沧笙的意欲,不愿自讨没趣, 同样绝口不提。公事公办地了解现下的战局, 与虞淮商量好了分配的任务地点,下一步便是实地勘察, 以确定需要带来的族落以及数量。
虽然合作是表面上的, 但沧宁不想同人耍花招, 出工不出力。你来我往,再过一月他那边也有麻烦需要帝君帮忙,于是行动果决就要出门。
九管事小跑着上前给沧宁领路,忍了半晌, 出门之际回身小声问:“属下斗胆,可否能问问宁帝, 笙帝今日是没来吗?上次分离之际, 她曾令我为她带两瓶明莹, 我备下了,但十年来都再未听到笙帝的消息。”
意料之外听到这个名字,虞淮呼吸稍稍一顿,不动声色偏头望向沧宁,静等着。
沧笙的事仍是机密,沧宁低眸打量束手候立一旁、面目稚嫩清秀的少年。十年前两族紧密合作, 虞淮的几位管事在他面前晃过两眼,依稀有个印象。最重要是阿姐曾对他说过穷奇族中有个不那么古板的少年,热情招待过她几天,想必就是眼前的这位了。
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沧宁不至于对他冷然相待,正经回了句:“她就在落日雪原,说是曾来过一回,故地重游。”
宁帝比想象中的平易近人,业玉得了回应之后连连道谢,他有职责在身,不晓得还能不能装饰沧笙,本想将明莹拿出来由宁帝代为转交,又怕唐突,踟蹰过后只好闭嘴在前领路。
得到答案,虞淮深深呼出一口郁气:看来她并不是想避着他。
压下眉梢隐约的欢喜,心却早飞到了天外,只等沧宁这边完事,便可立即摆脱出来去寻沧笙。
……
与此同时,落日雪原一如往常飘着纷飞的大雪,沧笙迎着风雪,举步维艰。
没了赖以支撑的仙法,衣裳似乎都不能好好穿了,旁人能在天寒地冻中着轻纱薄衫,她却只能裹着厚重的狐裘雪披。雪白而宽大的兜帽时不时被风吹起来,罩在她的头上,过深的帽檐都能盖住她的眼睛。
狐裘她就穿过这么一次,是戚玄送给她的,直说好看,矜贵又端庄,最适合她在封典亦或接受八方朝拜的时候拿来装点门面,沧笙却抱着手臂叹息:“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结果被踹了一脚:“这狐裘不是生剥的,是狐帝自然脱落的毛发制成,除非你要生剥狐帝的皮毛,否则都找不到比这更好毛色的狐裘了。大帝身上掉下来的东西拿样不是宝?不说给你的颜值加成,实用来说都是灵器一件好么?”
沧笙对披着别人掉下来的毛发有芥蒂,所以从前都没穿过。落日雪原实在冷得彻骨,当年她是大帝的时候夜里都不好抵御,更何况现在。结果披上便觉狐族的天赋着实强大,走两步竟然有些发热,好在是敞怀的,热起来可以松开环抱在身前的手透些风进来,又能是浑身上下冰冷一片了。
她一面走,一面在跟这身狐裘较劲,好不容易挖足了九十八朵冰丝绒,最后一株在十丈开外的高大乔木下。
沧笙仔细数了数,确定就剩这最后的一株,喜滋滋将腿从雪地里拔起来,朝最后一株冰丝绒跋涉。未想刚走到那,雪绒花在风中摇曳两下,冰晶一般透明的花瓣倏尔散开,扎入了积雪之中。
沧笙一愣,赶忙提着过长的下摆小跑过去,蹲下便要朝那处积雪狠挖。心中啧啧称奇,这冰丝绒怕是有灵根了,晓得躲人!养起来必然格外水灵。
她跪坐在雪地里刨坑,外遭风雪大作呼呼作响,强风又一次掀起了她的帽兜,当头罩下来,天空都暗了三分。
沧笙在争分夺秒,顾不上这些,雪绒花跑得不快,她的速度也慢得可怜。持续对峙之下,她动作不停渐渐生了汗意,开始觉得帽兜碍事,正想抽空伸手扒开,帽兜先一步被人取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