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翡原本以为皇帝必恶了贺知秋,没想到还能神态轻松这么说,心道若是自己回去转述给贺知秋,恐怕他也能放下心来。
谢翡便也谢了皇上天恩,退了出去,却在夹道看到苏槐亲自捧着个朱红匣子,笑意盈盈迎面进来,见到他连忙侧身鞠躬:“奴婢见过小王爷。”
谢翡笑道:“苏公公好。”
苏槐笑容满面:“小王爷好,听说您兴办了一所义学?老奴那边也有些积蓄,略尽绵薄之力。”
谢翡忙道:“实是已凑齐了,不敢再受公公美意。早就远远超过了兴办义学所需银两,刚刚与皇上报了,皇上命多余资金转去育婴堂呢。”
苏槐道:“这等,那我也命人送去育婴堂吧。老奴还有差使,小王爷先请。”
谢翡连连作揖,看着苏槐脚步轻快小步送入了内殿,不多时便又看到苏槐小跑出来传笔墨伺候,心中诧异,文心殿一贯是皇上日常见大臣面奏议事的地方,若是写字一般会去后殿岁羽殿。
如今忽然传笔墨,自然不是日常笔墨,想来是要写大字了,这是要给哪里题字吗?皇庙?还是宫里哪一处修建?难道是斋宫?
可惜自己没有求得皇上赐笔墨给义学,若能求得御笔题词,譬如宣成、清湘书院,流传至今,可都是嘉话。
谢翡一径想着,一径回去继续筹办义学的事,一边果然亲自登门去了状元府邸,送了些药材补品,又将皇上口谕告诉了,只以为贺知秋定然欣然。
没想到贺知秋听了这话,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皇上这是诫勉于我,不可忘本。多谢小王爷转告皇上口谕,臣凛遵君命,不敢有违。”
谢翡有些茫然,但还是宽慰道:“我看陛下十分和气,贺大人还是放宽心怀,早日养好伤,振作起来,过些日子书院开张,还请状元郎亲笔题匾,到场祝贺。”
贺知秋点头道:“多谢小王爷,贺某惭愧,也是时候振作起来,为民谋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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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六顺亲自给许莼送来了匾额横额“雏凤堂”。
许莼笑得合不拢嘴,又让六顺转送给九哥一套大笔,却是上次九哥喜欢,他又让人定制了一套专门写大字的毛笔来,今日刚刚送到。
送走六顺后,许莼自己把那“雏凤堂”反复看了几遍,只觉得淋漓恣意,潇洒出轻尘,正如其人一般。心道:九哥写得这般好,我就将这字直接拓印刻制成堂号,印在每本雏凤堂出品的书上,这些书定然要流芳百世的,九哥的字也随着这些书,造福世人,流芳百世。
第46章 文书
义学转眼落成, 择了吉日开张。
谢翡亲自主持,京兆府尹江显亲自过来致辞,三鼎甲贺知秋和张文贞、范牧村也都到了。花团锦簇燃了鞭炮, 贺知秋提前题的“维贤书院”挂了起来, 张文贞则写了一篇文赋, 以贺这书院成立,范牧村则写了一首诗。所有的贺文贺诗全都提前刻好了碑, 放在书院入门的照壁处,背后则刻着捐赠人的名单及捐银数。
江显见了贺知秋有些尴尬,但到底官场厮混多年, 倒还与他打了招呼。贺知秋平心静气拱手还礼, 甚至还和他讨教:“江大人这些日子城墙修缮安排得极好, 我等住在城墙附近的百姓都有受惠到。”
他母亲看他病了消沉, 便瞒着他还去给修城墙的劳役送了几日食水,挣了工时拿了竹筹换了不少吃用回来,他问了才知道, 心中羞愧自己为官还要让母亲辛苦,另却也吃惊江显竟有如此之能。
江显尴尬道:“都是赵毓大人一手安排,不敢掠功。”说完看贺知秋面上全无怨恨自己之色, 若无其事。心中也微微放了心,想起来幕僚和自己说只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便也装着太平样笑着说些闲话,一边看着学生们受了先生训导后, 排着队领书盒、书袋。
学生们都穿着簇新的统一制的皂边蓝袍, 扎着腰带, 头脸都洗得干干净净, 领到书盒书袋的都笑逐颜开, 十分激动。
谢翡拿了那书盒来看,笑着对范牧村笑道:“这书盒还挺实在的,沉甸甸的,是楠竹做的吧?还细心雕了花。”
范牧村道:“适才也听文贞兄说了,说盒子里头配的全是京庆纸,笔是蓝田笔,墨锭是松烟墨,砚选的端砚,印的课本也很用心,选的《千字文》《幼学琼林》《算经》。我也才说这学生习字就用京庆纸着实浪费了,说是另外还有练字用的毛边竹纸,书盒里头放这纸更体面些,果然考虑周到。”
谢翡拿了一册课本起来随手翻看一边笑道:“不过半个月时间,许世子能办得如此精心,确实能干……”他顿了顿,看到书的扉页套印有朱红色的印书堂号“雏凤堂”。
他一怔,他身后的江显看到呵呵道:“这雏凤堂的堂号几个字写得甚好,我适才也和状元郎说过,这字写得和御笔竟有些神似。雏凤清于老凤声,这书局堂号起得十分妙啊,倒很衬这今日的场景,雏鸟嘤嘤,以待来日。”
谢翡笑道:“我也才说这字怎这么眼熟……原来是有些似御笔……陛下自幼喜临飞白和章草,落笔大开大阖,帝王气象,这几个字虽也神采灵动,似凤飞展翼,但这笔意缠绵徘徊,倒有些悱恻之意,少了些昂扬雄俊之气。”
他旁边的范牧村看他们说得热闹,笑道:“得非羽这几个字品评,我看许世子这印书堂生意也要好了,我倒要看看什么字,配得上非羽兄这评不……”说完也拿了一本课本起来翻,几个字落入眼帘,他面色微微变了。
谢翡笑道:“听说东野兄自幼就伴驾读书,自然也是熟悉皇上的字的,你说说,像不像,我刚才看到都愣了下。”
范牧村笑道:“无非都是飞白罢了,倒也不必牵强附会,靖国公府的产业,若是能拿到御笔,岂会不宣扬,再则皇上怎会给个名不见经传的印书局题字。”
众人都笑了,大多也都如此觉得,谢翡转头道:“怎的不见许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