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殿前,数万人俯身跪地,恭贺新帝即位。新帝面前,是那位靖安侯大将军抱拳而跪。
新帝的目光,只落于面前一人身上。
随后,段愉辰向他伸出了手。
楚凌钧微微抬眸,沉默片刻,虚虚地握住那只手,站起身来。
“彦儿并没有被皇兄册封为储君。”段愉辰注视着他,用仅他们两人能够听到的声音说。“你愿称臣,是因为此事吗?”
楚凌钧敛着双目,摇首。
“那是因为什么?”段愉辰不禁又问道。
楚凌钧一时无言。
“告诉我。”段愉辰低声催促道。
楚凌钧神色不变,终于开口:“我心里在赌,赌你会是一位明君。”
段愉辰望着他,抿了抿唇,踟蹰了许久方才低声道:“若你还愿意再信我一次,我一定会是。”
说罢,他牵起他的手,诚挚地看着他:“再信我一次,澜玉。”
微凉的温度自掌心传来,那种感觉既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因为昔日曾经在床笫间,感受过无数次这样的温度;陌生却是因为,这种感觉已经许久不曾体会过了。
“我以后一定不会再有任何事情瞒着你。”段愉辰目光中盛着热切,然而仔细看去,还有隐藏着几分试探与害怕被拒绝的畏惧。“信我,好不好?”
楚凌钧终于抬起了双眸,望着面前之人诚挚的面容,他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当初身陷北凉军军营的那些日子,仿佛还历历在目。燕梧铁骑战败的场面,仍旧萦绕在脑海当中。
“你说你赌我会是明君,那我陪你一起,和你下一样的赌注。”段愉辰长睫微颤,但是目光中依旧含笑。“澜玉,你知道的,只要我想赢,从来不会有输的时候。”
楚凌钧垂眸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掌心中的温度让他难以拒绝。最终,他轻声一叹,垂下了眸,低声道。“我信你——但是,这是最后一次。”
段愉辰终于展颜,目光中那几分畏惧终于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他璀璨而明媚的笑容,双眸如水,弯成一泓清潭。
“若非此时是在百官面前,我真想拥你入怀。”段愉辰笑道。
楚凌钧一听,下意识神情微变。他自是知道,段愉辰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段愉辰见状,眸中笑意更甚。他望着楚凌钧身后的将士们还有殿前的文武百官,扬声道:“众卿免礼。”
“谢陛下——”
数万人站起身来,楚凌钧再次抬眸,望着他,而段愉辰的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过他。四目相对,仿佛有很多事情尽在不言中,但是,横亘在二人之间的隔阂,终于如融化的冰一般消失不见了。
“报——”有侍卫从奉天门疾速跑来,跪于段愉辰身侧,呈上手中一封急报:“前线军报!北凉军踏过潆水,侵入云州!”
段愉辰闻言,望向楚凌钧:“靖安侯,可否替朕平乱?”
这一次,轮到楚凌钧向他伸出手,索要一物:“还请陛下将赤影军兵符归还臣。”
段愉辰笑了笑,从袖中取出兵符,递给他。“愿靖安侯大将军凯旋归来。”
楚凌钧接过兵符,敛目道:“臣,遵旨。”
永嘉十一年冬月初一,信亲王段愉辰于奉天殿即帝位,年号定为“凰熙”。
同日,靖安侯楚凌钧于京郊大营集结四万赤影军与三万燕梧铁骑再次出征,冬月十四到达北境,与燕梧军参将赵淼、卫远汇合。
凰熙初年一月,燕梧军与北凉军交战于云州,大胜。与此同时,司礼监从西五所的冷宫里寻到昔日董才人手书一封。
董才人是从前完颜皇后的侍女,后来于冷宫产下一子后晋封为才人,抚养皇四子长大。然而手书上却写道,皇四子非其亲生,其生母为先皇后完颜朵兰。
三日后,内务府寻出昔年元徽帝起居注,方才发现,元徽帝的确从未曾宠幸过董才人。而元徽帝临幸完颜皇后的时间,却恰好能与冷宫里四皇子出生的时间对上。
自此便可确认,凰熙帝确实是元徽帝嫡出。
一月中旬,燕梧军收复云州;月底收复覃州和敕州。凰熙帝下旨,册封先帝嫡子段宁彦为太子,尊其母楚皇后为懿安皇后。
一月末,靖安侯生擒北凉军主帅于潆水,北凉军撤兵,北凉王室主动求和。凰熙帝追封其生母完颜朵兰为孝贞皇后,追封其养母董才人为孝穆贵妃。
二月初,赤影军回归北落原驻地。靖安侯安排好北境的布防,带领一万燕梧铁骑精锐,押送北凉军主帅回凤京。凰熙帝下旨将孝贞皇后棺墩迁入帝陵。
二月末,时值初春,天气仍是冷的。日前一场大雪,给整个皇宫都覆上一层白色。段愉辰乘坐御辇,来了昭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