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盼中度过的日子流逝得飞快,很快到了燕泽玉生辰的前一日。
日头渐落,暮色四合,天色逐渐染上几抹混合糅杂的青灰色,青灰中又透出些许落日的褐红。
辛钤从金玉屏风后出来,已然换了一身打扮。
那些太子的华贵繁复衣裳换成了更普通的,甚至刻意做旧。
如墨如瀑的青丝高高束起用普通的银质束髻冠固定在头顶,一袭墨蓝长袍平平无奇,甚至布料显得有些暗沉老旧……
但身外衣裳丝毫不掩辛钤身上那股清冽威严的气质,反倒衬得男人身形愈发挺拔高大。
即使衣料普通,但乍一眼看过去,仍旧会以为他是世家大族的贵公子。
燕泽玉看愣了几秒,注意到对方似笑非笑的神色,他才骤然回神,脸颊刷的一声红透,错开的视线不知应当放到何处合适。
慌张乱瞥之间,他瞧见床榻边还放着一套女子的罗裙衣衫,正红色,裙摆微微散开,宛若一簇开得正盛的赤红海棠。
脸色立马暗下去,燕泽玉压低眉眼死死盯着那霸占了他们床榻的衣裙,恨不得将鸠占鹊巢的东西给一把撕了。
脑海里充斥着疑问和愠怒。
女子的衣服为何出现在太子寝宫?
谁的?
谁有这么大胆子?
生辰的前一晚,居然这么膈应他,等他揪出来这个人必要叫她好看!
辛钤凤眼微眯着扫过他的神色,见他生气居然没有解释那女子样式的绫罗绸缎从何而来,而后竟还勾唇笑笑。
“辛钤、你!你还敢笑?”他不可置信道。
男人却仍旧不提那红裙,菱形狭长的眼睛轻飘飘睨着人,意味深长的。
燕泽玉被辛钤盯得浑身冒鸡皮疙瘩,抱臂揉了揉,“干嘛?”语气不算太好。
见状,男人不再逗他玩,不知从那儿递给他一套同为墨蓝色的长袍,做工和精致程度跟辛钤身上那件差不多,若要用一个词来概括,那就是‘普通’。
看上去像是家中稍微富裕些许的平民百姓家庭会制的衣裳。
“换上。”辛钤朝他手中的衣服扬扬下巴,又道:“我带你出宫玩玩。”
“哎?这么晚了居然能出宫吗?!”燕泽玉语气有些惊讶,但惊讶过后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寂寥。
他想起了他的父皇。
那个总会为顽劣偷跑出宫玩儿的他吩咐城门留栓的父皇。
曾几何时,他也是在这样一个差不多暮色的时候,仰仗着父皇对他的宠爱,偷偷钻洞出去玩乐。
那洞他都还记得,第一次钻得很狼狈,那么小一个狗洞,也就是他和小夏子年纪尚小,才能钻出去罢了。
但第二次钻狗洞时,那仅供一人爬着通过的狗洞竟然不知什么时候大变样,变成了刚好够他侧身走出去的小门。
那时懵懂,燕泽玉还在想,是什么品种的狗能打出这样的狗洞来?过阵子一定要去御苑狗舍养一只!
后来长大些他才逐渐明白……
只是这城门依旧,墙体甚至仍有当年那个狗洞的痕迹,但当年的人……却无论如何都回不来了。
叹息一声。
手腕被男人牵起,略带薄茧的指腹安抚似的在他凸出的腕骨上细细摩挲。
男人没有带他往宫门去,没有翻墙也没有钻狗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