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只酒袋灌入肺腑,兰景明眼前昏茫,弯腰拧住眉心:“雅阁真,头好痛,蜂蜜”
手上多了一道蜜盏,兰景明仰头饮下,醉醺醺垂头看人:“还要嗝!”
老图真不知何时来到身边,手中捏着几枚蜜饯。
兰景明登时酒醒大半,把酒袋藏向背后:“我没没没没喝,只是尝一小口,一小口而已”
老图真面不改色,自顾自仰头看人。
兰景明挠挠下巴,眼珠转了几转:“老图真你有话要对我说?”
第61章
月光如幕,流水般泼洒下来,老图真二话没说,将兰景明酒袋抢走,径自走在前面。
兰景明摸不到酒,不甘不愿瞥嘴,小孩似的舔来舔去,将零星酒珠舔进唇里。
在茫然迷惘的夜色里,唯有酒意令他沉醉。
这一夜酣战数场,帐中老弱妇孺与精兵都是人困马乏,各自回驻地歇息,兰景明坐在河边,捡来树枝在地上划动,思忖如何御敌。
这里地形崎岖峡谷众多,常年落雪令山顶满是寒冰,阿靖他们既敢深入北夷腹地,想必是有备而来,背后兵马众多,人海战术都能拖死自己,可兰杜尔兰信鸿那边脱不开身,若是请父汗强行叫他们回来,其余部落也会察觉端倪,蠢蠢欲动伺机分一杯羹,到时候自己腹背受敌,更是难以支撑。
看来只能铤而走险截断阿靖粮草,逼他们退回大梁。
若是千钧一发之际,阿靖不肯退让,要杀掉对方才能逼出一条路来,他能下得了手吗?
兰景明握紧拳头,树枝根根断裂,尖角扎进掌心。
能下得了手么。
杀掉阿靖,杀掉虚妄幻象,杀掉曾活在将军府里的自己。
做过无数次的梦涌入脑袋,梦里他与阿靖狭路相逢,次次同归于尽,血流如瀑浸透草地,染红整片河水。
于自己而言,这是最好的归宿。
可对阿靖而言,哥哥嫂嫂会失去他们的弟弟,梁国会失去他们的将军,永康城会失去他们的庇佑者。
不能再想了。
不能再想了兰景明。
此刻你为北夷而战,如此这般妇人之仁,何时能成大事。
树枝在掌心碾成碎渣,兰景明扶膝起身,目光随河水涌动,悠悠荡向远方。
转天兰景明便派探子出去,寻觅陈靖大军的粮草所在,这粮草多得一只粮仓都堆不下了,足足五六个粮仓堆在林中,四周有重兵把守,连只鸟儿都飞不进去。
兰景明也亲自前去看过,他站在高高探出的悬崖上面,遥遥望向对面,阿靖的将士们沉默森冷井然有序,行走坐卧整齐划一,他在月下站了半夜,只觉阿靖像是觉察到甚么,在密林之中仰起头来,目光如炬穿透暗夜,扎入自己眉间。
兰景明悚然一惊,藏到树干后面,指头按住面具,指头颤抖不休,向内狠狠压紧。
阿靖的目光饱含杀气,如冰雪凝成的长箭,划开漫天云雾,将自己击成两半。
这是在战场上了。
他们是敌人了。
兰景明扣紧面具,铁质骨骼压住鼻尖碾入侧颊,他喘息不得,冷汗浸透眼皮,痧得眼角抽搐不已。
天将放晴,兰景明拍马回去,与兰道真商议一番,定下声东击西之策,由他将陈靖引入虎跳峡内,兰道真带人去烧毁粮草断其后路,将阿靖打个措手不及。
开战那天万里无云,双方修整数日兵强马壮,在虎跳峡狭路相逢,各自亮出兵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