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手画了幅画,竟然辗转流落到这,赫钟隐哑然失笑,连连扶额叹息:“这都是甚么缘分将军见笑了,小人确会作几笔书画,难登大雅之堂,将军还是取下来吧。”
“先生莫要再三推拒,”陈瑞道,“我知你与你家小厮盘了一间铺子,在里头替人诊病,口碑甚好,我们永康城地处边陲,春夏秋冬四时分明,有许多外头寻不到的药材,在这里都能找到,将军府里有几间库房,里头有各地商贾入关时献来的珍宝药膏,若论其丰富程度,不止永康城内,外面也寻不到几处,若先生愿教导顽弟,这府里各式药材,供先生随意取用。”
话已至此,赫钟隐叹息一声,着实推拒不得:“将军厚爱如此,小人只得恭敬不如从命了。”
陈瑞拍掌笑道:“好!好!好!来人哪,去把阿靖给我叫来!”
赫钟隐道:“适才将军说夫人身体抱恙,小人略通几分医术,若将军不弃,小人可为夫人诊脉。”
陈瑞大喜过望,带赫钟隐走出院外:“既是如此,先生与我去夫人那里,我早上令人看着幼弟,不允他出外玩闹,但他性子桀骜不听劝告,现下不知在哪座山野撒泼,等他被家臣寻回,再引他过来拜师。”
陈靖早早便溜出去了。
家臣婢女们口耳相传,说城里新来了一位先生,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将军正派人上门拜访,要将人请回府中,陈靖听到便头晕脑胀,心知这先生是给他请的,他人既然住在府中,自然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可乖乖呆着坐以待毙,也不是他的性情,清晨公鸡还未打鸣时,他偷偷带几位心腹家臣,左夹右揽一堆家畜,翻墙跑出府中,进山林疯玩去了。
他日日令家臣带着鸡鸭鹅鱼过来,一股脑投入林中,也不知这天寒地冻,少年和白狼能不能填饱肚子。
那少年身形矫健,上树下山手脚并用,坐在树杈上两手托腮,那风景美如墨画,陈靖自己目力气力极好,能骑马飞箭射雕,只是手脚僵硬,难以自由攀爬,每每都要掉下数次,才能勒上枝杈,将自己拴在半空,遥遥看向远方。
远处山峦叠嶂,目之所及皆为皑皑白雪,零星有几座猎人小屋,在风雪中静静伫立。
不知那少年所在的是哪个小屋。
这片林子绵延千里,数不清多少猎人,更不知有多少小屋,若是挨个找去,找到白发苍苍恐怕也找不出来。
天高路远,有缘自会相见。
陈靖坐在树杈上头,两手托腮琢磨这话,越琢磨越觉苦涩,茫茫世间人若浮萍,缘分这事真乃虚无缥缈,如天边流云,风来便要散了。
着实令人不甘。
陈靖从清晨坐到下午,直坐到日暮西沉,任家臣在下面如何苦求,都不肯屈尊臀下来,直到府中留守的家臣气喘吁吁找来,说那请来的先生足足等了一天,老爷在府里大发雷霆,说这次便是天王老子来求,也要把少爷大腿打成四段,令少爷再也不能出府疯玩。
他这哥哥向来雷声大雨点小,十次有九次嫂嫂劝劝,便会偃旗息鼓不下狠手,只是那一次意外也是够他受的,若哥哥动了真火,便是嫂嫂哭的泪如雨下,也是劝不住的。
还有这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先生也是哪来这么大的耐性,在府里等上一天?
一念及此,陈靖心头擂鼓,匆匆从树上滑下,埋头下山往府里跑,家臣们累的气喘吁吁,在背后埋头猛追,心急如焚之下不知疲累,甚至无暇歇息,他一路穿过人群,跑入府中,进门时无人相拦,他一路奔到会客府外,只觉里头黑云压顶,乌沉沉连成一片,桌旁立着一根粗红结实的杀威棒,看上去油光锃亮,约摸着一棍子下来,能打的人皮开肉绽。
陈靖眼前发黑,抬手磋磨耳朵,鼓足勇气向前,颤巍巍迈入门槛。
清雅檀香飘来,丝缕涌入鼻端。
陈靖愣在原处,脑中嗡鸣骤响,他僵硬寸寸抬头,看向桌旁身影:“你”
陈瑞冷哼一声,心道这小兔崽子还知道回来,你什么你,一会就揍得你哭爹喊娘,让你尝尝屁股开花的滋味。
赫钟隐仔细打量来人,微微拧紧眉头,他知道这位小将军桀骜不驯,做好了他会进来撒泼的准备,谁知这小将军双目灼灼,直勾勾盯着自己,鼻子一抽一吸,像个得了骨头的小狗,摇头晃尾走到自己。
他想说什么?
赫钟隐心中暗忖。
你是谁?
你怎么来的?
你怎么还不滚开?
这小将军凑上前来,嘴唇吧唧两下,迷糊冒出一句:“你好香”
赫钟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