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二人对视一眼,同时笑了。
平江城内刚刚打过了宵禁的鼓更,东街的更夫提着只破旧的油纸灯笼转过街口,耷拉着眼皮打了个哈欠。
他还剩最后两条街要巡,东街不比西街热闹,也没什么需要彻夜开张的酒楼楚馆,一到宵禁时分街上干干净净的,除了他手上一明一灭的纸灯笼外,连个老鼠都少见。
更夫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手中的更鼓,拉长了音唱更。灯笼的烛火烧的只剩个底,橘黄色的光亮只能勉强照亮他身前两步的距离,更夫巡视了一圈,回过头看看身后空空荡荡的街口,从随身的荷包中摸出一只巴掌大的书册,端端正正的写上了“一切如常”。
他将书册收好,吹熄了灯笼中的蜡烛,推开了自家的门。
晚风卷着凋零的玉兰花瓣在街口翩然而落,一道暗如鬼魅的身影无声的穿过街口,落在了某条深巷深处。
那身影在夜色中一闪而逝,不消片刻,后街便有十几个黑衣蒙面的人窜了出来,循着身影的去路追了过去。
青年伏着身子,在鳞次梓比的街巷中来回穿梭,他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水,空气中浮着浓郁的血腥味。
他背后的黑衣已经被血浸透了,青年的脸色苍白,脚步却一点不慢。他像一尾灵活的鱼在暗夜中穿梭着,听着身后逐渐减弱的脚步声,缓慢的在一条高墙巷落中停下脚步。
青年反手摸了摸背后的伤,疼的一个激灵。他将手中用布条缠紧的长剑放在地上,随意的将衣服下摆撕成几条长长的布料,裹在身上用以止血。
雨夜稀薄的月色下,青年脸上覆着一张轻薄的半脸面具,只露出形状姣好的下巴,一双眼毫无温度,甚至可以称得上冷若冰霜。
他摸了摸胸口,那里正放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裹。他伸手进去摸了一把,确认东西还在,才紧了紧包扎的布条,拿着剑站起身。
他还不能停下。
追兵还在身后,温醉对平江府的掌控力超出了他的预料,从入夜至今,不过才短短一个时辰,他已经甩脱了两拨追兵。
但这远远没有结束。
青年心知温醉不会善罢甘休,但如今已是宵禁,明日天明之前温醉必定会知会各城门严加排查,短时间内也怕是无法出城了。
但东街太过静谧,温醉派来的府兵护卫中也不乏好手,他轻功虽好,但毕竟受了伤,迟早会被人发现不说,若是再不找地方止血,怕是挨不到明日一早,他便已经成了这平江府中的一缕无名幽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