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晓寒靠在床头上轻喘了一会儿,才道:“多谢搭救。”
“不必谢我。”颜清说:“谢你自己。”
江晓寒略微一怔,才低下头,沉默片刻,才轻轻笑了:“你看出来了。”
他没等颜清说话,便抬起头望向对方:“我当时确实知晓你在树上,但实在是走投无路,你若不出手,恐怕我现在也不过是悬崖下的横尸一具了。”
“你不怕我也是追杀你的一员吗?”颜清问。
“那就是我命该如此了。”江晓寒显然不愿意在这件事上多说,他冲着颜清略微颔首:“此次多亏有少侠出手相救,不知少侠尊姓大名。”
“不值一提。”颜清说:“只是有一点,你所言长江流域的水灾,是怎么回事。”
颜清并不是个圆滑的人,他甚至根本没听明白江晓寒根本是想将这件事避而不谈。
江晓寒的笑意渐冷,他抿了抿唇,沉默片刻,才认输似的撇开目光看向一边的烛台,他半个身子掩在黑暗中,烛火明明暗暗的,将他的表情模糊的有些失真。
“两个月之前,长江水势渐长,将沿岸的大坝冲了个口子,沿岸的居民城镇死的死,伤的伤。当地的巡抚为了掩着这点政绩,生生瞒着不许报,下头地方官的折子摞成一沓,都堆在了巡抚桌案头。京城歌舞升平,竟一丝风声也不漏。”
他顿了顿,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后还是个穷酸秀才,隐姓埋名进了京,一头撞死在了京兆尹府前的承柱上,才叫我们这些尸位素餐的家伙骤然惊醒。”
他这一句就是实打实的自嘲了,颜清没有接话,而是接着问道:“现下不是雨季,怎么会出水灾。”
“少侠认为这是天灾吗?”江晓寒勾了勾唇角,冷笑一声:“这长江泛滥,大坝决堤,说来说去不过都是些总督巡抚的财路。也正是如此,我才被人追杀。朝廷明面上命我赈灾查案,实则不过是要抓各路的把柄,我此番沿江而下,也算挡了人的财路,有人想要我的命,实在不足为奇。”
颜清皱着眉,似乎在琢磨他的这番话。
“少侠可能有所不知,官场此地勾心斗角,爬高踩地,不都要靠着银子过活吗,扣下的税款不够,自然要从别的地方找补。”他的笑容渐渐有些发苦:“说来说去,苦的都是百姓罢了。”
颜清似乎方才发现,江晓寒长了一双很好看的眼睛,此时垂着眼,长长的睫羽垂下来,自带一股子可怜巴巴的落寞意味,看起来竟然有些可怜。
颜清顿时觉得心里有些不落忍,轻叹了一声,倒了杯茶走到床边,坐在床边的矮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