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政的最终决议,除非皇帝行使改黄权,插手国政,否则相应事务都由首辅一言而决。
另一项大变化则是宰相的任期制,五年为任期,最多两任。这一点在政事堂本有很大抵触,但东西两院和舆论却很欢迎,压力之下,政事堂也再无异议。
老实说,这个宰相权柄虽然重,离李肆所想要的首相还差得太远,比如另外五位阁臣依旧是他定人选,如果他愿意,完全能通过阁臣架空宰相。这倒不是他恋权,而是作为过渡。
计司、枢密院虽纳入政事堂,却还需要他遥领监察,不能一下放手给宰相。相当于最高检察院的律部管的是新事务,也需要随时照应。而执掌官僚进退升迁的吏部和都察院,则是牵制宰相,不使其有机会搞“宰相党”,毕竟宰相已有任免其他部堂官的权力,再让他把住中下层和地方官的选任权,那权力就大得可怕了。当然,并非是由他自这两个部门牵制宰相,这也是留给两院的口子。
由政事堂的调整,李肆作为皇帝的权力也有所增减,主要是减,经济和军备乃至政事堂人事权他都放给了政事堂,而在增的一面,他将原本隶属中书省的海外殖民事务司拿到了中廷,改为监殖院,这名字很不怎么的,但很准确地归纳了这个部门的职事,就是管控殖民事务。殖民事务与通事馆所管的外交事务紧密相关,加上军事和法事,李肆还会牢牢握在手中。
政事堂改制方案大家没什么意见,反正是皇帝让权。而怎么推选宰相,乃至怎么弹劾宰相,这就成了大家关注的焦点。跟宰相最终会是谁比起来,怎么推选宰相,哪些人有权推选和被推选为宰相,乃至哪些人有权决定怎么推选宰相,这更值得各方关心。
十二月十九日的会议要解决的第一件事就是这事,哪些人有权决定怎么推选宰相这问题很敏感,就是政事堂诸公所认为的“胜负之战”。而这个问题却早早有了答案,皇帝、政事堂和两院有权决定……
两院居然掺和进来了,原本政事堂诸公本该大为沮丧,乃至愤懑,可政事堂改制,宰相和内阁揽权,这个变化让政事堂阁臣们振奋不已,计较得失,也就认了。
政事堂之所以轻松放手的原因还在于,只有部堂官以上乃至阁臣才能被推选为宰相。
至于怎么推选宰相,中廷通政使李灿在中极殿大会上所宣布的推举方案跟之前的原案有了很大不同,政事堂和两院提了很多意见,来往讨论了十来天,才达成共识,今天在这里不过是走个形式。
当然,形式也很要命,新制以宰相任期制为依据,每五年召开一次宰相推选或评议会,会前还有个预会讨论是否更改推选方案。两院加起来有二百多人,政事堂有投票权的才二三十人。即便此案属于建制案,需要四分之三的人通过才能更改推选方案,可两院若是抱成一团,政事堂就只能干瞪着眼,坐看两院改变推选程序。
这一次会议还没这个危险,大家都在台面下讨论过了,方案也很简单,皇帝提名,只有一人的话,选人三分之二同意就通过。有两人就竞选,谁得过半数就通过,都不得半数,皇帝就要提名另一人。当皇帝三次提名都被废掉,那就由选人提名部堂官,改成皇帝同意还是否决,如果皇帝再否决……大家暂时还考虑不到这么多,真到了这个时候,怕是皇帝已跟两院翻了脸,直接解散两院了。此时大家自然还没想明白,皇帝让大理寺坐在台上有什么用意。
推选方案通过了,才转到报人最关心的事,也是国人最关心的事,首任宰相会是谁?
此时的关心更多系于眼下的乱局,这位宰相就肩负着解决这个乱局的重任。
皇帝提了名,没有黑马,就是薛雪,这也是朝野人心所归。
按照推选方案,候选者需要当众宣布施政方针,这也是遵循考成法的精神,同时也要回答选人的提问。
薛雪板着脸,在台上谈了他的原则和目标。原则是,两院可以弹劾他,可以监察国政,查漏补缺,可以行法权,但要以国为重,要求同存异,要明白一国之大,政事更重协调各方的难处。而目标么,自然是富民强国,等等等等……
尽管台下早有沟通,但还是有院事乃至部堂官就诸多事提出了问题,特别是河西惨案和汪瞎子案,薛雪的回答跟之前湖北按察使杭世骏的回答如出一辙:“以实办事”。
虽然心中还揣着疑惑,但鉴于皇帝让权,同时提升了院事名分,甚至可以决定宰相人选,因此没多少人敢于在第一次宰相推选上拂逆皇帝心意,薛雪的得票率高达88,剩下的全是弃权的,而这也是英华历任宰相里得票率最高的,即便日后带领国家赢得世界大战的宰相,也再没超过。
“薛相,希望你能顶得住五年……”
获选后,得皇帝委任,转任都御史的陈万策如此“恭贺”薛雪,后者却不当作是讥讽,而是苦笑着摇头。
“前路艰难啊,这个台子上的戏又这般陌生,这才是真的战战兢兢,还好能有陛下之威靠着……”
被热烈的鼓掌声包围,薛雪心中的苦水却如小溪一般,潺潺流个不
停。
“这台上未来会上演狮虎相争,政事堂的党争会放到这个台子上来,是啊,党争再不是官僚之争,而是所有有心国事之人的争斗,有了这台子,未来才会斗而不破。”
报人们有的嗡嗡议论着,为能亲眼目睹国家大政的变化,以及一国宰相的诞生而兴奋,有的绞尽脑汁地构思着文章,想把今日盛事写得花团锦簇,看者拍案叫绝,没人注意到角落里一帮列席观众。而这群人里,正有一个目光深沉,恍如智者的中年,跟一个面目俊秀,神色沉毅的少年解说着。
李克载继续问唐孙镐:“我已大概明白薛雪的态度,可他随后对这场乱局的处置,肯定会让很多人不满意,我怕他这首任宰相会成为任期最短的宰相。”
唐孙镐轻笑:“那就先让很多人站在他这一边啊,现在他就不能只在朝堂找支持者,必须在两院去找支持者了。”
李克载缓缓点头,终于明白了,原来狮虎两党,是要打通朝堂和两院的。
他笑道:“看来薛雪得先拉起一个狮党才行。”
唐孙镐笑道:“若是拉不起来,他就是一头替罪羔羊。”
第十六卷 雏龙凌风雨,庙堂和歌糜 第843章 狮虎党争:新时代的选择
紧靠着龙门码头的两条街都很有名,龙须街是期货市场,跟南京黄埔鱼头街一样,来来往往都是大掌柜,龙爪街则是美食一条街,从千金一席的豪华酒楼到三五文钱的街头小吃,样样俱全。富贵人家、一般平民乃至卖力气的穷汉都挤在这条街上,充分演绎着吃货帝国的风采。
龙爪街尾巴上一家不起眼的饭馆里,一桌五个蓝衣少年缩在角落里,附近两桌也被精壮汉子占着,跟外面的喧嚣隐隐隔开。
“殿……克载,你输了,薛相既没拉狮党,也没拉虎党。”
说话的是郑明乡,而对象自然是大皇子李克载。宁绥号这旬检修,他们趁闲,继续执行“吃在龙门”的计划。
李克载放下报纸,朝郑明乡丢过去一卷纸钞,恨恨地道:“真是低估了薛生白的狡诈,还以为他要先拿稳财权,所以转投工商呢。”
安平远摇头道:“我觉得他还是坚持虎党的立场,只不过为了稳住刚搭起来的台子,先把两院搅在一起。”
刘志很有感慨:“两院跟政事堂装在了一个框子里,这薛相的手腕一下就显出来了,真不愧是段国师的嫡传弟子,陛下的同门师弟。”
何映富则另有感受,摇头道:“宰相现在也能过问军务了,这不是好现象,文人总是看不起武人……”
年关将近,薛雪就任宰相已是第十天,当朝野翘首以盼,等着他料理之前种种乱象时,他却在四天前发表了《两院建制书》,要求两院改制,颇有皇帝之前那一剑的神韵,举国愕然。
薛雪认为,东西两院的设置有很多问题,不足以体民心,传民情,他提了三项建议。
一是扩大西院规模,两京以及每省推选五名西院院事,都护府和大都护府辖下省份每省三名,南洋各托管地若干,西院规模将扩充到一百三十人。同时取消工商联会跟西院选人的关联,降低选人门槛。
二是更改东院推选方式,过去是人口数目定院事名额,现在改为由选人数目定院事名额,并且东西两院选人合并。以前同时有两院选人资格的,只能推选一方,现在两方都可以。
第三点则是确立省国两院的院事均享有等同举人的功名权,未经两院革除院事身份,不得判罪。
薛雪新官上任,三把火没去烧舆论正沸沸扬扬的河西案和汪士慎案,却掉头焚了把他送上宰相大位的两院,明白人一眼就看出,磨刀不误砍柴工,薛雪这是在雕琢庙堂,完成皇帝打通两院和官府的最后一步。
一般人却看不到这么深,都觉得薛雪至少在名义上是被两院送上去的,就该对两院毕恭毕敬,怎还敢掉转枪头刺向两院?
两院的反应出乎意料,居然支持这桩提案,听说第二天就附了议,急急呈送御前,希望皇帝将修改后的制度命名为《皇英政宪》,纳入《皇英总宪》里。
仔细琢磨,两院同意改制是理所当然。第三条就是薛雪对两院的酬报,不仅承认在法理上,两院比官府高一级,也同意在实际的身份上,院府是平等的。
提案的一二条则是帮两院解决自身的难题,西院现在规模小,而且选人都被工商联会圈住,各省工商联会已形同会馆,名存实亡,西院院事构成也很僵化,缺乏新鲜血液和流动之力。
东院则因为是按人口定名额,再找选人推选,这就让岭南和江南核心省份很吃亏。广东福建和江浙的选人比其他省份多得多,可分摊的院事名额却跟湖广差不多。湖广可能是一千个选人推选一个院事,广东福建和江浙则是一万个选人推选一个院事,这明显不公平,还产生了复杂的选人冒籍现象。
这些问题靠两院自己没办法解决,但凡关于自身改制的提案,两院都会相互牵制。西院自不乐意看到东院理顺选人关系,东院也希望将西院限制在“一小撮工商分子”
的范畴里。现在由两院认可的宰相来改制,大家都没话说了。
至于薛雪提改制案的用心,无非是摆脱两院仆从的地位,转为合作者和调和者。进而还能借改制破开两院的旧格局,方便他拉起一党。
总体而言,薛雪这把火,是跟两院作了笔买卖,大家双赢,而皇帝借宰相打通两院和院府的谋划也圆满实现。
李克载的同窗们感慨各异,但对薛雪的评价却是一致的,有大智,有创制之能,皇帝选中他不是没道理的。
皇帝加薛雪这么一摆弄,英华国政的格局就有些复杂了,不仅是李克载等人热议不止,饭馆里桌桌都在高谈阔论,原本华夏就人人关心国政,个个都有见解,更何况是在这风起云涌的鼎革之世。
隔着李克载这边两桌,一桌三老一少的交谈颇有意思,让李克载也支起了耳朵。
三老分别是商人、低级官员和府院事,少的是商人的儿子,十五六岁。
商人问:“不想大郎再为钱辛苦,就盼他能走青云路,可如今这世道,到底哪一条路才是大道呢?明年他要考学院了,还不知改考哪一科呢。”
官员毫不迟疑地道:“大郎该去考明经和博学科,东院的院事老爷不少都出自这两科,这是学问人,名望高,大家都佩服。由学问得名望,再为民传声,从县府院事开始历练,最终进国院。老兄该看得明白,如今这宰相,都是两院说了算,院事可比我们当官的尊贵多了。”
府院事却长长嗨了一声:“哪里尊贵了啊?皮面光鲜,内里全是泪和汗啊。学的东西全用不上,你得办实在事才能得名望。日日跑断腿说烂嘴,那不是一般人能扛得下来的。汪瞎子看到没?得像他那般对自己狠,才能届届改选都不落下。你若是没鼓捣出一两件大报都关心的功业,下一届再没你的份。”
“如今学问人不吃香了,是个囫囵人就能争选院事……大家看的都是实在的利,能帮着争利,大家才中意你,这可不是长久之业。还是官老爷好,稳稳当当坐衙门,熬个几年,散官贴职都有了,再熬几年,还能混个爵爷。我看啊,还是考进士科稳当。”
商人嗯嗯道:“我本也是这么想的,终究还是当官好。”
院事拍案:“是啊,官老爷当到顶点,还有宰相等着呢,咱们大英的宰相可不一般,那是货真价实的,院事算什么?院事能定宰相是谁,可宰相也能把院事搓圆捏扁。你看薛相上台就整治两院,两院还不是默默地受了?”
官员嗤道:“那是薛相办得好,大家都听他的,可薛相也不是一言九鼎的。你怕是不知道,薛相提案里本有一条,要院事不得以个人名义跟报纸说话,结果被两院一巴掌扇了回去,薛相还不是乖乖地删了这一条。”
官员再转向商人:“这世道,若是没什么大心思,当官也是不错的。可我看大郎是有本事,有心气的,就该奔着人上人去!官老爷这称呼现在就是寒碜人的,就算大郎只是继承家业,都比官老爷有出息,我看啊,明算科也不错。”
两人这么一吵,商人也没了主意,就喃喃道:“除开院事老爷和官老爷,哪些人才是人上人呢?”
官员和院事争了起来,一个说干脆去考明法科,出来就是判官或者法正,判官老爷可比一般的官老爷威风多了,当讼师也不错,现在地方院事不少就是讼师出身。一个说可以考虑通事科,跟洋人打交道,不仅赚钱,还能得名。
少年听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了:“我想去军学!陆军海军都行!”
院事和官员同时叹气,院事说太危险,之前锡兰海战,西洋舰队小挫,就死了好几千人。现在陆海军都在打仗,年年不休,从军就是伤家人心。
官员则说从军也不错,退役能转到地方当官,地方选院事也喜欢退伍老兵,但从军毕竟变数太大,谁知道会把你丢到哪里去,说不定支到东洲南洲,几年都回不了一趟家。
少年豪气地道:“正是我华夏男儿建功立业的时节,怎还在乎这些?”
商人终于忍不住呸道:“胡闹!武人自古就低人一等,你是存心作践自己呢?”
李克载听到这,耳朵一抖,怒色上脸,正寻思着怎么训训这商人,却听另一侧有人怒哼出声:“武人低人一等?这位老爷,你到街上去吼一嗓子如何?”
转头看去,却是一个红衣,李克载微微一笑,摆手止住也要开口的同窗,有陆军战友在,不必海军出面了。
还没等商人回应,红衣继续道:“皇子也是武人,都要上军学,在军中效力,要说人上人,除了武人还有谁!?”
龙门军人可不少,另一桌上,又有灰衣义勇拍案道:“说得好!别把咱们武人当古人之世的匹夫,咱们可是先人之世的士人!武士!要论学问,天文地理术数,不管是进士科还是明法科,官老爷还是院事老爷,怕都不如我们懂得多!”
一堂客人们纷纷响应,都道武人在英华才是大家尊敬的人上人,眼见商人一句话就成了众矢之的,同桌院事和官员赶紧打起了圆场,院事帮着赔礼,官员套着近乎,商人
再腆着脸皮请了饭馆里所有人一杯酒,这才让饭馆气氛由冷转热。
有外人支持,少年也不顾父亲一张黑脸,问那红衣:“将军觉得哪家军学好?”
红衣哈哈道:“我就只说陆军,步兵、炮兵、骑兵、参谋,每一类还能分下去,你得先想好当哪一类的武人,再去选军学。”
少年颓然道:“还要选啊?”
出了饭馆,李克载等人笑谈着刚才的事,为那少年面对一大堆选择,茫然无措而感慨。选择太多也很痛苦,比较起来,李克载觉得自己其实挺幸运的,父亲压下来的使命,虽然没得选择,他却乐于承受。
饭馆外人头攒动,偶尔还能听到有酒家在试锣鼓,旁边一间绸庄里,花枝招展的姑娘们进进出出,年关将至,圣道年也将迎来第二十个年头了……
“啊,又有新的蜀绣!”
“太多了,眼都挑花了,到底该选什么啊!”
姑娘的苦恼之声从绸庄里传出,李克载也皱起了眉头,该给她选一件什么礼物呢?
第十六卷 雏龙凌风雨,庙堂和歌糜 第844章 西京谍影:茹喜的愤怒
“百年人参!深山熊掌!就算是海东青,我都能找来!老爷们要什么,说个话!只要帮小人跟北面递个话,就是小人的再生父母啊!老爷!老爷——!”
襄阳府监里,一人揪着铁栅栏,脸上涕泪纵横,正朝外面两人撕心裂肺地喊着。大张着的嘴里缺了门牙,让他的嘶喊格外诡异。
外面那两人的神色更为怪异,他们就冷冷看着,像是大夫审视着伤口,寻找下刀的合适时机和最佳位置。
“老爷……噢噢,可怜可怜小人吧,小人是冤枉的——”
梁泰来两手揪着铁栅栏,恨不得将肥头大耳的脑袋挤进缝隙里,然后将脑瓜子杵在那两人的脚前。
已是圣道二十年,不,该说是乾隆十年,这南蛮党争国乱,梁泰来看得煞是热闹。武西直道事与湖北之争,河西惨案,他就在襄阳,看得清清楚楚,本还等着大戏开场,却没想到,汪瞎子如天外陨石,直愣愣砸到他脑袋上,让他遭了这无妄之灾,真是何其冤也!
汪瞎子自投就自投吧,还把他牵连进来,这家伙不是开口公道闭口人心么?可坑害起他来却面不改色,他是无辜的啊,这家伙简直是天下第一伪君子!南蛮就没一个好人……
梁泰来此时就觉得南蛮这地方太可怕了,如果能出得去,以后绝不敢再来这里,就在京城里养老吧。
再想到自己就没多少积蓄,大头都孝敬给李公公了,梁泰来哭得更伤心了。他闭着眼睛,泵出一股股泪水,脸颊也扭曲得跟麻花一般。
一人忽然喊道:“停——!就是这样!别动!”
他转向身边支着画板的同伴:“赶紧下笔!”
该是画师的人点点头,画笔刷刷开动。
梁泰来听得喊声,正要睁眼,侧面狱卒用棍子咣咣扫在栅栏上:“别动!听先生的吩咐!”
他一个哆嗦,再不敢动半分,就僵着脸,保持住刚才的惨嚎表情。
外面那两位先生是《士林》报的快笔和画师,说要给他作个报道,对梁泰来而言,这二位就是救星。他是因密谍罪被捕,没办法再跟外面联络,就只能指望这二位先生在报上说说他的处境了。
不过这二位要他又哭又嚎的,到底是个什么章程?
梁泰来满心疑惑,却不敢问,就只听着画笔沙沙响个不停。
千辛万苦地保持着刚才的嘴脸,就在梁泰来觉得自己的脸肉快要抽筋时,听到一声“好了”,他顿时如毫无生气的麻袋,顺着栅栏瘫软下去。
这边快笔先生捏着下巴看了好一阵画板,忽然道“把官帽和官服画上去更好,这样大家一眼才能看明白,这是个鞑子官。”
画师不满地道:“那得让这家伙真穿上官服啊,咱们报人不是讲真实么?”
快笔咂嘴:“这不是多此一举么?改改他衣服不就行了?他的确是鞑子官,把官服画上去,这也叫真实嘛。”
画师眨眨眼,哦了一声,又动起了画笔。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离开的脚步声惊醒了梁泰来,他刚才扮哭相耗去了太多水分,这会就觉得渴得要命,朝狱卒呻吟道:“老爷,能给点水喝么?”
狱卒没好气地道:“你演戏还演上瘾了?报社的先生已经走了!”
梁泰来一肚子苦水却解不了渴,好说歹说,才让狱卒相信他是真渴了,再见狱卒懒懒的不愿动,他一咬牙,给狱卒递过去一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