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盘托出,必是有意东归慕容,更为自己觅下良主。他虽然用心良苦,但一想到与三弟才结为兄弟就要分离,不免有些煦煦难断。
这下可惊坏了魏笑笨,他怔了半晌,意似不信地嗫嚅道:“原来你……早就看的见了,那我上次……”
左贤王突然大笑,伸双手忙将他们扶起,道:“我早看出了你的眼睛已经好了,但却没有想到你和我们的‘紫宸门主’是结义的兄弟,这是什么大罪,我段匹磾羡慕你们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怪罪于你们,牧卿乃是我段国的精英,我正想纳为门生,又怕国君心生间隙,所以一直没敢说出,今日既然你们兄弟相见,本王就再冒昧一回,只不知牧卿会不会嫌我段匹磾没有可取之处啊。”
荆牧闻言,连忙跪了下去,道:“王爷你折煞小人了,纵观我段国,真正有雄才伟略、救国以民的,也只有王爷您了,牧若得收为门生让我有机会追随左右,报效于国,晚辈虽死何憾!”
“好!”
左贤王突然抚案叫好,道:“我段匹磾能收你为门生,亦是我平生最快意之事,如今天下大乱,象你与焉卿这样的天纵之才真正难得,今日既得焉公子为客卿,雪陵为门生,我匹磾何其幸也。壮哉牧卿,你既为我门生,再不用有什么凡俗礼节,快快请起!”
荆牧连扣三首,算是入了门下。左贤王拉起了他,亲切地执住了他的右手。慕容焉也替义兄拜过王爷,众人方才起身。魏笑笨感动得眼中几乎掉下几滴马尿,突然向左贤王一抱拳,道:“王爷,你既然收了牧大哥为门生,为何不连焉大哥也一起收了,作你的门生总比客卿要好得多啊!”
左贤王闻言,看了慕容焉一眼,笑了笑道:“以慕容公子大才,我何尝不想如此,但焉卿早晚是要回国的,以他的才华,在慕容必获大用,其他人被慕容大用我反而信不过,我素知你的焉大哥仁心能溶天下,有他在慕容,我段国与慕容还有何忧……”一言及此,他看了慕容焉一眼,道:“焉卿,你今日跟我说明一切,是不是已有了东归之意?”
慕容焉闻言,拉住屈云点了点头,道:“王爷果然明见,属下正有东归之意,先前我兄弟屈云未到时,大王就想置我于死地,若是我再不走,笑笨还有王爷都会因我而遭殃,我不能害了你们,而且我亦很怀念我的一位长辈,我有很长时间没有为他扫墓了……”一言及此,他不禁心中一酸,想到了凌重九前辈。
左贤王黯然地点了点头,道:“哎!我这王兄什么都好,就是容不得人,走了也好,你我虽然身在异地,但心聚如万里大海,不曾分离,今日牧卿也暂且留下,我们今日不说其他,只一意共谋一醉,他日焉卿起程,也算是本王先为你饯行!”
慕容焉与荆牧闻言都不禁鼻酸,抱拳领命。当即众人一起出了精舍,共去赴宴。到了花厅,酒宴已经备好,府中的重要门客都已到齐。当下众人一起入席,拔剑飞斛,或饮或舞,或嘻或笑,好不快意,这时的左贤王完全没了王爷的架子,与人豪饮大食,一直了天昏方才散去。
※※※
当晚众人醉后,慕容焉独自到了兰径山,按段匹磾指示的方位找到了陈逝川的墓地,拜了三拜,在墓前伫立久之,黯然泣下。这数月经历,如同梦幻,就在这座山下,他碰到了薛涵烟,更与卓北庐、荆牧结为兄弟,而如今,陈逝川死在此地,薛涵烟下落不明,自己更与两为结义兄弟长献分离,阔别远行,一念及此,不禁悲从中来,酸涕霑颐,仰天太息。
自从此次君临剑决之事,慕容焉的大名早已传遍江湖,远在中原的‘十三宗’闻听,亦深自震惊,江湖更送他一具名号,叫做‘白首荆山’。
话休絮烦,却说当晚慕容焉回到王府后,夜色已深,众人酒醉未消。直到天亮时分,左贤王将荆牧、慕容焉、屈云与魏笑笨招入书房,商量慕容焉东归之事,魏笑笨突然也下定了决心,要与慕容焉和屈云东归慕容,言虽如此,但他心中总有些煦煦难断之情,究竟是什么令他如此不安,他想了很久,最后突然恍然大悟,他的心中竟然出现了琥珀的影子。
“我一定是疯了,该不会是舍不得她吧?”他不由得心中暗自嘀咕,但最终他还是决定了要与慕容焉一起东归。
左贤王道:“焉卿,你打算如何走法?”
慕容焉抱拳道:“属下西来段国本为族人的安危求千里求死,我既光明磊落而来,自当光明磊落而去。若是逃之夭夭,一来会令王爷见责于大王,二来他日势必见笑于慕容,还谈什么矢志于三国百姓。”
“壮哉此言!”左贤王道:“话虽如此,但我王兄决不会轻易放你们归国,若无妙计,如何能无拘无束地离开令支,纵横天下?”
荆牧笑了笑,道:“王爷不用担心,我三弟早有妙计,明日我只须向大王进上一言,三弟再向大王请辞,必得全身而退。”当下,他将慕容焉之计和盘托出,左贤王闻言,不觉拍案叫绝,连道“妙哉”。
※※※
慕容焉回到精舍,突然发现自己屋内灯光熠熠,推门一看,顿时吃了一惊。屋内立着
一位婷婷玉立的少女,慕容焉一看到她,一颗悬着的心突然落到了实处,她不是别人,正是被妙月尊主西门若水挟去的望仙姑娘,或许应叫他薛涵烟才对。
今夜的她并未着半点面纱,更没有粘贴那种丑陋的胎色贴。熠熠的等光之下,静静地立着,如一尊仙子的雕像一般,忧郁而美妙。臻首上的涵烟髻如云如雾,美得令人不忍去惊扰她半分,生怕因此而破坏了这美妙的一幕。这时,慕容焉心中想的是,她究竟是被何人救出西门若水的魔掌的。
望仙一见他进来,急忙上前扶住了他。她的动作是那么的轻柔美妙,竟象紫柯那样扶着他落座。慕容焉心中一热,但他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少女,他的心涌涌不止,口中说出了一句话,他自己先几乎流泪。
少年道:“紫……柯,是……是你么?”
望仙浑身蓦地一震,温柔地道:“公子你饮酒了,莫非连奴俾也认不出来了么?”
慕容焉闻言,不觉觑然一怔,他没想到薛涵烟的声音学起来,真的很象紫柯,看来她真的从紫柯那里学了很多,若是他眼睛看不见时,怕是绝对认不出来。但她胭体上那种馨香,却是独一无二的,令人一嗅倾心。这时,月光落寞的门外突然脱来一个长长的人影,门口又进来一个女子,她手中托着件包裹,蹑手蹑足的走进来,将那包裹递与望仙,向望仙回眸一笑迳自去了。她不是别人,正是紫柯。看样子她们是串通一气,她与薛涵烟的关系真的很好呢。
望仙轻轻将那包裹打开,从中取出一物,递给慕容焉。他接过一看,却是一件柔软的精甲,拿至灯下一观,但见甲色青莹柔彻,可鉴笔发,此甲乃是用上乘的麝皮为絤,其中穿织着柔金线、天蚕丝,柔薄坚韧,天下无双,若非切金断玉的上古名剑而不能将其破损分毫。
慕容焉道:“紫柯,这是什么?”
望仙眸蕴泪光,委婉的接道:“公子,这是一件软甲,名叫‘软玉甲’,乃是我爹当年送与我母亲的定情之物,母亲去世后我就一直穿……带在身边……”她轻柔地抚摸了那软甲,见慕容焉只看着自己,还以为他小看了此甲,忙道:“你可千万莫小看它,当年家父……”话说到此,她突然自己骇了一跳,忙掩了口,偷瞥了他一眼,见他并未注意,急急接着道:“当年我爹曾强弩试它,五十步外射之不损分毫,所以……”
慕容焉心中一阵激动,此件‘软玉甲’分明是薛涵烟穿在身上之物,想不到她今日竟然送给了自己,这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无疑于托付了终身。自己乃是一介布衣,如何能当得她如此厚爱。有道是最难消受美人恩,他不知道她为何对自己如此厚爱。其实,紫柯从未说过自己的母亲已经去世了,仅这点来说,慕容焉就是眼睛看不见,也能分辨得出她并非紫柯,但他没有揭穿她,心中却感激万分……
当晚,薛涵烟走了,一去如同烘飞冥冥,再无音讯。
第二天,紫柯也不见了。
慕容焉一整天没有见到她,这对于紫柯来说,是绝无仅有的。如今慕容焉东归在即,他正要去问紫柯愿不愿与自己同归慕容,也好照顾这个苦命的女子,但却怎么找也找不到她。当下,屈云与魏笑笨率着诸人找遍了令支城,依然一无所获。这时,散在令支的江湖中人还以为他们依然在寻找慕容焉呢,是以都未怀疑到左贤王府,后来,众人只得怏怏地折了回来。
屈云去找慕容焉不说,却说魏笑笨刚回到自己的精舍,突然发现有六个武士守在自己的门前,不觉一怔。不知自己屋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他自己又不敢随意进去,是以小心翼翼地拉住最外面的一个武士,低声问道:“喂,兄弟,里面发生了什么事这么热闹?”
那人拿眼斜了他一回,将嘴一撇,不屑地道:“快走开,一个下人瞎问什么啊?”
这下魏笑笨的火可大了,突然将脸拉得驴长驴长的,道:“小子,有种告诉我你是谁,你这头猪为何连眼睛也长在头顶上,竟然不认识本大爷?”
他的嗓门一大,顿时将那其余五个也激怒了,他们六个一使眼色,突然上前如六尊铁塔一般将他挤在中间,这下魏笑笨顿时傻了眼,正在他将要被扁的危急关头,那房门蓦地“吱!”地一声打开,一个女子突然走了出来,她正要问发生了何事这么吵闹,结果一看到魏笑笨,马上谴开众人,高兴地将他拉进屋内。魏笑笨惊魂未定地长吁了口气,一看这女人不是别人,正是琥珀郡主。他顿时心中一喜一惧,喜的是自己这几日正因为见不到她而有点不舒服,惧的是她突然又摆回了以前的阵势,怕是要收拾自己。
一念及此,他急忙要出去,琥珀得意地一笑,只轻轻鼓掌两下,门外的几名彪形大汉突然一起挡在门口,“哐!”地一声将房门闭了个严严实实,更有两个还站在窗口之外,防止他踢开窗户跳出去。这种阵势更令魏笑笨害怕不已,有些胆战心惊地道:“郡主,你……你这是干什么,其实我现在出去还有点事……”
琥珀郡主鬼笑地看了他一眼,象是猫看老鼠的那种欣赏的眼光,这种眼光只有当日他们恶斗是才有的,如今两人冷战已
然结束,魏笑笨突然见到这种目光,不期然地会想到了那十来斤辣椒和那个几丈高的翘跷板。他本来打算要央求一番的,但陡然想到自己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不觉心中胆气一壮,使劲地挺了挺胸,道:“你……你想怎么样,尽管划下个道儿来,我应着就是,不然你一定还以为我‘劈侠’怕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