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你什么样爷没见过?

姜如意本来还可以故作坚强,钱昱这么一说眼泪就被勾了出来,她的手被他攥得生疼,她看见他眼睛里的希望越来越少,阴暗不见天日的底下让他开始消沉了。还有他越来越差的身子,之前好不容易养好的内伤又开始复发,身上盖得棉被发潮,一点保暖的作用都没有,钱昱说一句话就会用手巾捂着嘴咳嗽一阵儿。

一个不成熟的男人会愿意为了某种事业英勇地死去,一个成熟的男人愿意为某种事业而卑贱地活着。

钱昱的身子正在一天天消瘦。

姜如意摇着头,把眼泪珠子摇下来,她说:“没事的爷,咱们一定都熬下去的。”

后来钱昱又开始发热,精神和身体的折磨让他瞬间像是老了十岁,他才刚刚二十出头的人。

可他一直都是一个坚定的人,他顶着高热依旧会为那些死去的人祈福,然后看一卷书,不会白白浪费一天。

姜如意从上面带下来一个记时间的沙漏,每次翻过来从头漏一回就是一炷香的功夫,来回翻转五十次,半天就过去了,再五十次,姜如意就会从上面扮演完丫鬟的角色下来。

就像又回到了被吊在城墙上的日子,他望眼欲穿等着她提着小篮子过来,无声地靠在他的身边,默默地陪着他,守着他。

有一天,他交代姜如意,到时候可以顺着这个道儿一直往前走,这个地下的通道一直还在挖,是从外边儿那头开始凿的,那帮人信得过,出口是在隔壁巷子口儿。

这是交代后事了啊。

姜如意吓了一跳,她拉着钱昱的手说:“爷不会有事的。”

钱昱笑笑,艰难地扯着嘴角,姜如意眼泪刷刷地往下掉,钱昱手摸着她手上新长出来的茧子,还有红红绿绿的伤口,冻伤、割伤、淤青。

襄襄不说,他也知道昨儿个她又被谁差遣了,被谁罚了,多干活了什么活儿了,今儿个又扣了她的伙食了。

不仅他瘦了一圈,襄襄也瘦了一圈。

两个憔悴的人相依在一起,钱昱抱歉地笑笑:“我一直后悔没早点办了咱俩的亲事。”这事儿本来是提上议程的,只是他太挑剔了,犯事儿都得自己亲自过目,包括聘礼、嫁妆、装饰挂的各种物件,行礼时穿的衣服戴的首饰都得经由他过目,打了勾核对过,才交给铺子去现做。

他想把这桩事儿办得漂漂亮亮,没想到一路拖到现在。

姜如意打住钱昱接着往下说的话,唐僧念经似的说爷肯定会没事的,到时候爷带着我一起出去。

钱昱没力气地微微一笑,点点头:“好。”

最让姜如意抓狂的是不知道钱昱为什么会发烧,到底是哪个地方感染了,没有药,没有大夫,能撑下去的只有精神力。

连他自己都开始筹划他走了之后,该怎么安顿她以后的日子的时候,姜如意反而没之前那么怕了。

多一天就是白赚一天,还不如潇洒一点,每天当做最后一天去过。

一颗心落了定,她反而觉得日子好过了起来。